那么这一次,洛总监是否愿意来我苏河湾的别墅,与我一边共赏明月美酒,一边听剩下的故事? 高胜寒叹息般抒了一口气,放松姿态,苏州河,十八弯,弯弯有故事,而舍下的房子,就在适日最闹猛的那一弯上,故事可是多得很。
那名容色清丽,身材诱人的模特早已乖巧地下床离开房间,但若有若无的催/情香水却留下了一丝逶迤不散的情/欲气味,隐隐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做出一些可能冒险的决定。
与不知底细的人,无论是谈利益,还是谈感情,都是十分冒险的事情。
不,这份礼物,高董若能亲自送来九间堂,我会觉得更满意。这一次,洛伊仍然直截了当不留余地拒绝了他,却又保持着某种恰到好处的风度,我知道十乐会所有几瓶珍藏的红酒,从未公开示人,我想高董一定会喜欢。
九间堂的十乐会所,比苏河湾高了可不止一个段位。
高胜寒正在考虑。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种轻如鸿毛,却撩人心痒的声音。
我只是个建筑师,其实并不想将事情搞得太复杂。他的话锋一转,今夜月色不错,高董介不介意往窗外看一看?
难道洛总监会给我一个意外惊喜?高胜寒向窗外探出头。
一道细小如针的光线穿过苏州河寂静的河面,从对面射来,在他心脏位置晃了晃。
几乎出于本能,高胜寒猛一激灵,遍体毛管悚然。
靠!
狙/击/枪!!
这他妈是在拍电影吗?
这他妈什么鬼,不是说好了只是个建筑师吗!
第14章 卓霖铃与穆棱
离市区数十公里外的小商山,有一个建在山麓的精神康复中心。
这里风景优美,雪白的房子在秋色浸染的层林中若隐若现,看起来就像童话中的世外桃源,美丽、安静、宁谧。
这里可能是全国环境最好,管理最人性化的精神疗养医院,收费昂贵,资源配置一流,卓霖铃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她患的是那种最青睐诗人与艺术家的疾病忧郁症。
这种症状时好时坏,不可预计,比如上两周她才突然歇斯底里地自杀过一次,现在看起来却很平静。
平静的时候,生活就会变得很有规律,每天清晨或下午,她都会到医院西北角的一个地方静坐半天。
那里有一个十分隐蔽的灌木丛,四周布满荆棘,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能够到达。
荆棘与灌木丛围成一个数平米的空间,里面有一张石凳,石凳对面有一块无字碑,碑面风霜斑驳,昆虫偶尔在上面逗留,发出唧唧的鸣叫,有风的时候,碑前洁白的雏菊点点迎风摇摆。
此外万籁俱静,空气凝固,这小巧而隐秘的空间里不会再有别人。
出于安全考虑,医院的监控系统几乎覆盖每一个角落,但卓铃霖待在这里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被人打扰过。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她的需要得到了尊重,这也是她愿意待在这个医院的原因。
她每天都会坐在这里独处,对着石碑静默,就像是一场没有牧师在场的告解她冥思苦想、心潮汹涌、悲伤流泪、万念俱灰、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当她独自释放完这些情绪,才能略略提起一些勇气,站起身来重新走出去,走入外面更大一些的世界。
但她并不是唯一独占这个空间的人,来这里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把白色的雏菊种在这块毫不起眼的无字碑前,卓霖铃远远地看过对方的侧影:纤细柔弱,有白瓷一样的皮肤,穿着T恤牛仔裤,模样像个学生。那女孩种下了这片雏菊,有时会带着一柄小铲子,给她的雏菊松土,仔细地拔去石碑周围的杂草;有时会带着一个塑料简易折叠小桶,给她的雏菊浇水;有时跟自己一样,只是单纯地坐坐。
风扬起她的发丝与雏菊的芬芳,女孩就像坐在一个墓碑前,心中默念一首无声的诗。
这个奇特的想象,让卓霖铃生起一种奇怪的亲近,她甚至觉得,女孩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影子。
女孩来这里的时间也很有规律,隔周的周六或周日早上,每到这个时间,卓铃霖都会把这个私密的地方,留给从未打过照面的对方。
但今天该来的时候,女孩却没有来。
卓霖铃还记得,上次她没来,正是自己自杀未遂那天。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失落。
风起来了,木叶哗哗,小径传来一种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衣服与野草摩擦的声音。
她来了吗?
不,她从不在下午来。
卓铃霖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带着淡淡微笑的穆棱:我可以进来吗?
他的询问不是一种客气,微笑也不是一种礼貌,如果此时卓铃霖说不可以,他也一定会平静地转身离开。
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还是会带着这种恒星般温和而恒定的微笑,这就是穆棱。
没关系,你进来吧。
她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
穆棱走到她身边坐下,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既不会显得过分亲密和压迫,但又可以让她知道,当她需要倾听的时候,他就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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