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迪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树木,树木与树木之间的间距快速而规则地运动着,就像不断向前延伸的命运。
也许在某个转折的瞬间,你会看到一个不同的风景,然后被它指引,走上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大一暑假的时候,我兼职的陶艺店老板告诉我,有一个年轻的建筑师找他手工制作一套咖啡杯作为样品房的陈设,他要得很急,但是要求很高,我按图纸的说明熬夜制作了模具,修改了几次材质,听说客人最终很满意。
不过,因为那个建筑师到店里来的时间我都不上班,所以我始终没有见过他
后来,陶艺店老板给了我一份邀请函,原来那位建筑师的作品叫云天美地,是政府出资扶持的一个廉租房项目,邀请函上说,将邀请所有设计者来参观项目的落成典礼。
因为在周末,所以那天我也去了,但我没有参加什么典礼,因为我一到那里,就被那里的房子迷住了!
它们建在郊区的半山坡上,虽然套内面积很小,但每一个户型都有巧妙的分割与采光,建筑的外形也充满了视觉的独特感,你绝对看不出这是廉租房至少,我并没有见过多少比它更特别又更顺眼的房子。
一楼样品房的布置也非常好,我看到了种着蔬菜的小院子,原木拼接的餐桌,休闲的咖啡杯和质朴的茶具,阳光直射入窗户,植物的点缀从室内延展到室外,有些是自然生长的山花野草,使我想起大山深处的烂漫。
这是真正为有需要的人设计的房子,我想我一生的梦想,大概就是与我最爱的亲人住在这样一所小房子里,上有云天,下有美地。
有人说过,每一颗心灵都在寻找一个栖息的地方,那样一个小巧而温馨的安身之所,大概就是她内心最大的向往吧。
自从那一次后,我就立心要学习建筑设计,希望有朝一日能建造出这样的房子,正好我的学校有建筑系,之前我还经常偷偷去旁听他们的美术课,后来经过了许多波折,我终于成功转系,成为一名建筑学专业的学生,直到今天来到GH工作。
这其中的艰辛与波折令人唏嘘,但陆安迪不会说出来。
任何理想都需要努力和付出,今天能坐在GH上班的建筑师,他们付出过的努力也不会少。
Raymond总算明白了些什么:所以其实你想知道,云天美地的设计者到底是不是洛总监?
陆安迪却摇了摇头:不可能是洛总监。
这断言又让Raymond意外: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我也搜索过那个项目的设计者,是一个工作室,我没听过那个工作室,网上也搜不到它的任何资料,应该是个没有名气的工作室,绝对不是GH这样的大公司。
一个廉租房项目,大概也给不起GH那跟名气一样傲视同业的昂贵设计费吧。
哦,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的陶艺店老板?我想他应该留有客人的电话号码吧。
陆安迪支起手肘,将脑袋撑在窗边:确实有这样想过,不过那时我又觉得,他是谁也许并不那么重要,我对建筑一窍不通,就让他一直成为我的目标与理想,不也很好吗?
后来再去问,老板说,已经将电话删了,不过她也没有太遗憾,如果她真的成为一名建筑师,总有一天会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GH骤然看到那个杯子,她也有过深切的激动与冲动,然而,她很快就清醒明白,洛伊终归不可能是她要寻找的那个人。
Raymond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问?
因为无聊啊!你不觉得跟洛总监一起工作,压迫感很大吗?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唉,你不要告诉他,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我自己
陆安迪捧着脑袋,神情很是苦恼,也许是因为差距实在太大,我时常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交待我的工作,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穆棱让她做事,不一定会告诉她怎么做,但一定会告诉她为什么要做,但洛依不会。
好吧,听音乐会看电影画概念稿这些也就算了,这次一番折腾后又让Raymond带她到另外一个地方画图又是为什么?
Raymond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陆安迪有时还真是心大:那我现在到底要不要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陆安迪的思维终于又跳了回去,呃洛总监的杯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是别人送的吗?
或者老板私下把人家的设计卖给了别人?
或者云天美地后来又做了这样的杯子?
洛总监就是云天美地的设计者,你撞倒的那个杯子,就是你亲手做的。
陆安迪猛然扭头,力道之大,几乎要挣脱安全带:这不可能!
那时他刚从ETH毕业回国,云天美地是他的处女作,一年后他才进入GH。Raymond说,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他一定不会否认。
陆安迪突然双手掩面。
初次见面的冒失,如闪电划过夜空的惊艳,他带她去包扎伤口,在天台上指导她画图,给她继续留在GH的机会,他带她到凤凰谷一号听梦幻般的音乐会,将她带到悬崖上,教导她用危险去体会距离和空间那些点点滴滴如潮水涌上心头,与她心底默默记念的某个影像怦然重合,一切仿佛有了另一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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