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的办公室外有一个天台,通往天台的门有两个,一个在接待室的墙角,很隐蔽,另一个就在他办公室旁的偏廊,亦少有人至。
他需要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接这个电话。
洛总监,你刷新了我对这个行业的认知,看来以后跟大建筑师打交道,我需要预备百倍的耐性啊!高胜寒的声音深沉桀骜,即便在电话中听来也富有压迫感。
的确,谁被放两次飞机还能高兴得起来呢。
洛伊却笑了笑,笑得很轻:高董,你亲自打电话过来,不是想埋怨我几句吧?
他的笑也有种冷灰的质感,听起来却又像鹅毛一样轻软,冷而迷人。
那边果然停顿了许久,然后发出咏叹调般的叹息:不过,你道歉的礼物确实让我无法拒绝!让我根本生不起气来!你看看这深红的色调,妙曼的瓶颈啧啧,真像美人的腰肢
老流氓扮斯文人,有时比斯文人还更喜欢卖弄风骚。
洛伊唇边仍露着一丝微笑,尽管并没有多少温度:好酒只有遇到真正懂得欣赏它的人,才有真正的价值,高董喜欢,我很高兴。
洛总监如此投我所好,我内心十分感动,GH不愧是大公司,公关手段可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什么事务所强多了!高胜寒画风一转,声音也柔和起来,于亲切处透出一种莫名危险,洛总监,我在苏河湾有一处尚算安静的别墅,中秋将至,洛总监可有时间与我共赏明月美酒,顺便商讨一下铂金馆工程的事情?
赠人所好,只是我个人表达歉意的方式,跟GH没有关系。美酒固然难得,但也不过是两瓶酒而已,高董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面对这暧昧的试探,洛伊不动声色,铂金馆的施工问题,我已经有解决方案,延期不会超过二十天。至于工程延误引起的损失,我想公司一定会给高董一个满意的交待。
他拒绝得轻描淡写,似乎让GH赔钱也无所谓。
他叹了一口气:洛总监,你似乎不乐意与我打交道。
当然不是。洛伊却又微微一笑,作为GH的设计师,我怎么敢怠慢像高董这样的客户?今天下午,我就会带着具体方案到铂金馆,希望高董到时能够抽得出时间。
他的承诺之爽快,又出乎高胜寒意料。
啊哈,那我满心欢喜,恭候大驾!
收了电话,洛伊脸上云淡风轻。
天台的阳光不错,风有些大,如果有些植物,环境一定会更宜人。
但这里曾经有人自杀过,所以两年前,GH高层以此为由否决了他将之改建为空中花园的提议,但总有一天,这里会依他所愿,而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风里有一种声音,像吹过拐角时的呜咽,洛伊快步走过去,就看见了蜷曲在角落,双手抱着头埋入膝盖的陆安迪。
陆安迪在哭。
虽然看不到脸,但眼泪滴落地面,化成一片深色的水渍,可想而知她哭得有多凶。
洛伊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撕心裂肺都有,如果判断对方没有危险,他就会转身离开。
女人太麻烦,一不小心,她们就会为他疯狂。
但陆安迪,却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他皱了皱眉,脚尖停在她的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安迪抬起脸,果然双眼桃红,梨花带雨。
洛总监?她也很意外,为什么每次那么凄惨的时候,都会碰上他?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仿佛为了证明,她抹了一把眼泪,迅速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白色药片和一瓶矿泉水,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洛伊看着地上几张散开的图纸,冷冷问:穆棱让你滚蛋?
陆安迪险些噎着:你怎么知道?
你都打好包了,难道不是准备滚出穆棱的办公室吗?
洛伊当然不用说出来,他淡淡说:其实我倒很是想知道,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接收了你?
他看过陆安迪的档案,确实毫无亮点,唯一的加成大概是方梓君。
但他也知道,穆棱是个有原则的人,单凭方梓君不够。
穆先生他本来也并不想要我的,是我求他给我十分钟时间,画了一张图,然后他答应给我一个星期的试用时间。
陆安迪从书包中拿出一个图纸筒,抱歉,洛总监,我觉得你有时或者会希望到一个有阳光和植物的地方喝咖啡,所以
图画里的他,坐在灿烂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中,在翠绿的散尾葵与清丽的三色芙蓉的掩映间,他的侧影有着密长的睫毛,鼻尖还略带一点女性的秀气,但令人惊讶的是,却与他那冰雪般冷峻的气质毫不违和。
洛伊不动声色地浏览着,对画中自己的形象不作任何评价。
陆安迪吃了药,终于冷静了许多,看他没有露出反感,心中再次燃起希望:洛总监,你能不能帮帮我?
洛伊挑了挑眉:嗯?
这是陆安迪第二次求他了吧。
陆安迪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我真的很想完成这个设计,我一定要完成它,让穆先生再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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