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梦了……那几秒钟里,向来要求学员们时刻保持绝对警惕的凌教官脑子里全是有关云、棉花糖和黑脸小绵羊之类漫无边际的遐想,连自己是谁都没想起来。
“记不住说明睡得好。”
庄迭挺满意,帮还没怎么醒过神的队长回顾旧知识点:“我也什么都没记住……我们好像是在一块非常漂亮的草坪上。”
庄迭仔细想了半天,认真地盯着他:“队长,你好像变成了一只黑猫,在我背上打滚。”
凌溯扶着额头,把脸埋在枕头里轻笑出声。
他努力想在睡醒后的第一个早上表现得好一点了,但那些不比高中生强多少的笑容还是压都压不住地往外冒,幸好那种想抱着小卷毛在床上打滚的念头还是及时被沉稳地克制住了。
印在本能里的训练没教过他怎么表达自己现在有多高兴,从年轻骗子那儿补课的笔记储存在另一个还没开始运转的区域,暂时也帮不上忙。
“我很好……特别好,这次是真的。”
凌溯握住了庄迭来检查自己的手,迎上对方的视线:“非常舒服,什么问题都没有——通常情况下我都能完全掌握好那个界限。”
他有点后悔把这种事暴露出来,但当时的情况,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用来解释和掩饰的谎话。
凌溯认真保证:“昨晚是个例外,我保证,绝大部分时间都完全不会有问题。”
庄迭还是仔细检查了他的额头,确认了没有任何冷汗,才彻底放下心。
“队长。”庄迭没有挪开自己的手,“要是你没准备好,就什么都不用说。”
他只是有点担心这件事对凌溯健康的影响,如果这一点不成问题,那么凌溯保留几个小秘密不说出来这种事,对他们接下来工作、生活、摸鱼、装修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凌溯点了点头,他已经在庄迭的眼睛里看懂了这一大段话的全部意思。
这让他最后一点心事也彻底落定,凌溯反而放松了下来,贴了贴覆在自己额头上那只手:“也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讲起。”
他笑了笑,枕着手臂在床上抻了个还算矜持的懒腰,固执地用被子把庄迭卷起来,用一种和消消乐差不多的格式摞在自己身上。
“我暂时还没搞清楚这些事的因果关系……可能是因为我在他们看来有危险,所以必须这么做,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对我这么做了,所以担心我有危险。”
凌溯屈起手指,轻轻敲着床沿。
他忽然问了个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问题:“小卷毛,你想过‘破茧者’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吗?”
庄迭点了下头:“应该还有一类梦……比梦域更麻烦。”
在看到那个破茧者的时候,庄迭就已经全面彻底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整理出了几种可能较高的猜测。
而到现在为止,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其中最有可能的一种。
“梦域有界限,但那种界限是困不住梦主的,只要解开了梦主的情结和执念,就可以打开梦域。”
庄迭结合着凌溯讲过的知识点,边分析边整理思路:“当情绪随着记忆彻底固化,变成了一个连梦主自己都打不开的牢笼的时候……就像作茧自缚,梦的边界变成了围城。”
“非常漂亮的比喻。”凌溯忍不住赞赏道。
庄迭抿起嘴角,脑袋顶上的小卷毛控制不住地翘了翘。
“要打开这种‘梦茧’,一般的任务者是不行的。”
他趴在凌溯的肩膀上,继续分析:“拥有这种能力的任务者,就会被称作破茧者……队长,这种命名方式和‘茧’有关系吗?”
不等凌溯给出回答,庄迭已经迅速得出了答案:“对,有关系——强烈的守护执念同样也是一种情绪。”
“《拓荒者宣言》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它的每一句话都有情绪的力量,这种力量汇聚在一起,织成了一个最大的梦茧,用来抵挡潜意识世界的入侵。”
束缚和保护原本就是一体同生的两面性,虽然结果大相径庭,但它们的性质在最初其实是一样的。
同样是牢不可破的坚固墙壁,可能是无法逃脱的牢笼,也可能是拦住潮水的最后一道堤坝。
“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什么叫优等生,我就说不是我过分严格……”
凌溯低声嘟囔了一句,他举起推测完全正确的小卷毛,仔细欣赏了半天,才把棉花糖夹心的瑞士卷仔细剥开,跟庄迭一块儿坐起身。
加厚窗帘把光线挡得严严实实,只能根据漏进来的那一点阳光推测,外面天色多半是已经大亮了。
凌溯不太清楚现在是几点,也懒得管,摸索着打开顶灯。
“成为破茧者的标准,就是有能力暂时‘关闭’掉某一种情绪。”
凌溯靠在床头:“破茧者会被派去处理对应的梦茧,这是他们真正的工作……比如关掉了恐惧这种情绪,就可以应对所有由恐惧结成的梦茧。”
庄迭领悟得很快,稍一沉吟就跟上了思路:“就像是用绝缘剪刀去剪断电线一样,因为已经没有感觉,所以也不会被干扰和侵袭。”
“对。”凌溯点了点头,“现在‘茧’已经学会提供这种辅助了,而且那部分情绪也只是暂时关闭,基本不会造成任何残留的影响……当初没有这个,所以得靠心理学这边的一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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