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子也点点头:方才我也听说,还有年纪尚小的学子竟有一手好箭法,拔得了头筹,可是如此?
于夫子捋须道:的确如此。听闻那学子父母已去, 独留他与其胞姐相依为命。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 他姐姐竟就是今日那家食肆的老板。说起来,昨日半下午我们冒昧登门请老板帮忙准备两百人的饭食,又是今中午便要, 却是十分为难。想来, 也是她想到其弟才应下的。虽然紧急, 但这饭食也着实不错。
杨夫子哼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听说,那饭不过是些咸菜烧饼和汤水。学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样的饭菜,不合适吧。
杨夫子,今日可有到场?一直未曾说话的江楚忽然开口。
杨夫子一怔,有些不耐:家中有事,不曾前去。
那就只是耳闻,不曾实见。江楚看向山长,俗话说,眼见为实。饭食好与不好,寻几位去了的学子们来一问便知。
杨夫子面色一沉,于夫子却抢在他前头附和道:黄老爷子、江夫子与我是张罗这场比试的人,不便评论,其他人都没去。资治通鉴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还是请学子们来评评,究竟如何。
这一提议,倒是得到了一致赞同。山长立刻让童子们去请几位学子来。不过片刻,学子们便一一到了。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问法,单独进来说今日谈谈这比试如何,饭食吃了什么,味道可好?一共来了七八个学子,每个人提到比试都一脸兴奋,说到饭食那更是赞不绝口,什么都有夸的,得到最多夸赞的是酸梅汤。但无一例外,每个人吃的东西都是一样。
当最后一位学子离开后,之前问话时一直没开口的江楚忽然道:杨夫子,可还要再找几位学子来问问?
杨夫子脸色黑到了极点,起身道:如此说来,想是我听错了。山长,诸位夫子,老朽家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黄老爷子也站起身来:天色不好,我也就不打扰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山长亲自将黄老爷子送到门口后,唤了江楚到一旁:江大人,谢家宝树,偶有黄叶。杨夫子今日许是被人蒙蔽了,才会有此误会,还望江大人海涵。
今日能对饭食产生不满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么短时间内就联合人来冲自己和于夫子发难,这位杨夫子意欲何为江楚也无意探究,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杨夫子是夫子,更是长辈,应当比我更明白道理。在下还有事在身,山长留步,在下告辞。
看着江楚的背影,山长叹了口气:他何曾不知道杨夫子有些小毛病,喜好与些富贵人家交好,但是如今正是用人之计,杨夫子的学问十分不错,才请了他来。看来,以后要多多敲打杨夫子一番。
他刚欲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山长回头,却是于夫子折返回来。见到山长,于夫子直接开门见山:山长,昨日黄老爷子寻到我,说是要办这比试,一应饭食的银钱都由书院一力承担,还将银子托我去帮着定下饭食。若是山长不知,那这银钱岂不是黄老爷子自己担了?
山长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黄老先生把里子和面子都做完了,偏偏自己听信了杨夫子的话,倒还累得黄老先生亲自来澄清。这,这可真是,如何是好啊?
江楚循着路转了个弯,瞧见前头立着的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黄老先生。
本是早早离开的黄老先生捋着胡须,风吹动着他的衣衫,多了些仙风道骨:多亏贤侄方才差人送了信过来,否则,今儿这一遭,岂不是我连累了你。
江楚放下手:世伯言重了。今日多谢世伯,让我又躲了些麻烦。就他的身份,山长也不可能真的罚他。他只是不耐烦与那些人周旋,又不想暴露身份。
贤侄全身而退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黄老爷子顿了下,之前寻你说这事,你说山长和场地你去搞定,我还以为山长后头已知晓。若是山长不知,那你给我这饭食银子
江楚难得沉默了一阵,这才开口:银子是我给的,但却是朝廷出的。
朝廷?莫非朝廷又拨了银子?
江楚瞧黄老爷子那模样,也知道自己今日不说清楚,他定是不会罢休。他沉吟片刻,言简意赅道:承蒙各位同僚信任,托我替他们将物件换了银子来支持书院。
黄老爷子捋须的动作顿住,倏而反应过来。好一个朝廷出的,分明是那些官员送给江楚的礼被他全拿去换了钱。不过这话倒是也没错,哪个不是朝廷里混的?黄老爷子笑着虚点了他两下:你啊你。
江楚知道他已明白,揖礼道:那贤侄就告辞了。
黄老爷子点了下头,随即道:容与回来得急,不知家中究竟何事。我去了恐不方便,你去帮我盯着。我这里倒是还有些药材,若是有些缺的,就打发人来找我。
江楚脚步顿住,对上黄老爷子一脸的坦然时,忽然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匆匆应下离开。
此时天空已经布满了黑云,狂风鼓起江楚的衣衫,他似是无所感一样飞快向前。黄老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容:昨儿个晌午再加上今日的情形,若是还不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那自己也白吃了那么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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