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多年,他在边关受尽风霜,隐匿锋芒悉心布局,尽毁于一旦。
他将秦国公与陆起章视作左膀右臂,谁知最后败也败在这二人身上。
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除却无尽的悔恨之外,他还有未解的疑虑。
顾珩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让秦国公与陆起章纷纷倒戈。
他不禁想起秦观月的笑语,眸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成王败寇,虽心有不甘,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每每想起秦观月,心中总有些说不明的酸涩。
他到底辜负了她的希望。
当然,如今他已是阶下囚,他不会在任何人袒露这样的心声。
陆起戎慢慢地抬起头:相较于大业,女人又算得了什么。我的确是想利用她,但如今看来,大业之所以倾颓,就是因为我不该招惹这个女人。
秦观月坐在马车上,顾珩反常地没有为她再遮上双眼。
但秦观月知晓,这并不是因为顾珩大发善心,审视了自己的行举,而是因为他想看她的糗态。
当听见陆起戎亲口承认他只是利用自己之后,秦观月有那么一瞬的失落。
她以为她会落泪,但想象中的悲戚并未到来,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反而像是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样也好,原本她对于陆起戎的败还有些期望,总是挣扎着想要从顾珩的手中逃离。
如今看来,天下的男人并无不同,即便是陆起戎,也不外乎如是。
若是硬要说有甚么让她不悦的地方,或许就是刚才的那一幕,顾珩也在身旁,陆起戎的话一字不落地全被他听见了。
此时顾珩还不知如何的得意,又要拿什么样难听的话来讽刺她遇人不淑了。
她感受到顾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佯装未觉般低着眸,只抚玩着手腕上的金铐。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顾珩轻飘飘的地响起在耳边:亲眼看见了,失望吗?
要不要与我赌一赌,王勋之位与你,他会选谁?
秦观月心里发闷,冷笑几乎要溢出唇角。
他如今身陷囹圄,选王位或是自由也是常人之举,我不会怨他。
顾珩的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他辜负你的期望,利用你的情意,你都不怨他,为何对我却如此苛刻?
顾珩猛地抓住秦观月的手腕,引起金铐一阵响动,秦观月被那双眼盯得浑身一颤,吓得不敢再说话。
他不过是挨了几顿鞭子,废了双腿,就什么都招了,愚笨的懦夫,也值得你托付?
秦观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但陆起戎虽不及顾珩才智风骨,可至少他没有逼迫过自己什么,至少轮不到顾珩作此评判。
当初顾珩被囚清平观的时候,不也是对她有所隐瞒吗?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良久酝酿出几滴泪来,欲坠不坠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对我是虚情假意,珩郎又有几分真情呢?
顾珩像被这句话烫了一下,霎时愣在了原地。他紧紧盯着秦观月,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她面上忖度,仿佛想要看清这美艳皮囊下究竟藏了什么。
良久,他缓缓松开手,声音略带沉哑地开口:月娘,你当真这么觉得?
秦观月即便真这么觉得,在此刻的气氛下也不敢承认。
她沉默了一会,将双手高高抬起在顾珩眼皮底下,撒娇似的说道:珩郎,这铐子磨得我手腕好疼。
所以?顾珩的面色缓和了些,语气仍然不善。
明知故问。
秦观月目含恼怒地盯着顾珩望,顾珩不为所动,目光淡淡地回望她。
二人僵持良久,最终还是秦观月泄了气,轻声撒娇道:我小小女子,哪里逃得出珩郎的手掌心,珩郎何必这样防着我。
顾珩冷笑了一声:是吗?上次的迷神散不是你给我下的吗?
秦观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清了清嗓子,还是不死心。
缓了缓心神,将视线与小手一并向下,别有深意地看了顾珩一眼:可是戴着这东西,行许多事也很不方便的。
顾珩望了她一眼:必要的时候,我会为你摘下它。何况,平时也用不上这样的方法。
秦观月微怔一瞬,很快明白他话中的深意,顿时气恼地羞红了脸。
确是用不上的,但是顾珩对她常用的法子,无论上下,总有一处肿痛。
秦观月强压怒火,低声喃喃了一句无耻,却不想这极低的声音还是被顾珩听见了。
月娘,你在说什么?
秦观月心虚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好在马车很快停在了清平观前,顾珩也没有与她计较,只是在下车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月娘,你不该怨我。当初要与我快活是你,说此生只想与我一人的也是你,你总该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些什么。
燕宸殿中,龙榻前的帷账已由先前的淡色的纱幔改移了正红。
这是宫里的规矩,皇帝寿元将近时,要改易艳明的色泽冲一冲。
近几日里,顾珩的手下松了不少。
偶有些无实权的贵戚旧臣可在外殿隔着帷账探问一两句,但燕帝内里已耗尽,能应答的只有身边侍奉的奴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