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砚低头看了阮歆一眼,这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第三年,第一次提及家庭。
阮歆仰着脸看他笑,“还有啊,玉兰花能吃的,我舅舅会做酥炸玉兰花、玉兰鱼丝、山珍炒玉兰花,还会做玉兰花茶,每年玉兰花开了,我都会跟表弟摘很多回来让舅舅做好吃的,我小时候觉得那是人间最美的味道。我有时候被别人欺负了,舅舅就会把玉兰花带给我,我看到心情就会好了。”
钟砚伸舌顶了顶脸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尽量若无其事的问,“你从小跟着你舅舅长大?”
“是啊,”阮歆将玉兰花的钥匙链珍而重之的放进兜里,朝他怀中挤了挤,“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生下我之后要把我卖掉,是我外婆和舅舅舅妈把我抢回来的,我妈很生气,说她不会要我的,然后我舅舅就把我带回家了,一直养到大。”
阮歆跟他说起过往,还是笑着的,“后来我争气,考进C大,我爸妈又回头找我,让我每年都要给他们钱,不给的话她就闹到我舅舅家,说我舅舅坏心肠说我不孝顺,我舅舅脸皮薄我嘴也笨,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她明明从我出生到我考进C大一眼都没看过我,还说那样的话。然后我就在大学拼了命的打工,自己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给舅舅,舅舅再全部给我贪得无厌的爸妈。”
阮歆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大二那年暑假,殊殊跟我回了一趟家,然后把我妈教训了一顿,她就再也不敢去我舅舅家闹事了。”
钟砚伸手给她擦掉眼角的泪,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或者,真的是她过得太难,才不得已走上了那条路,她这样一个从贫穷的小山村走出来的姑娘,在大城市里生活真的不容易,误入歧途的话,算了不想了,钟砚想到秦牧说过的那些话还是难受,过去就过去吧,他以后不提了。
他想着,也就笑笑,顺着她的话问,“她怎么教训你爸妈了?”
“我妈当时听说我带了一个大城市的姑娘回去,颠颠的跑到我舅舅家看,然后看到殊殊眼睛都直了,说看到天仙了。”阮歆对当初还记忆犹新,“她还说这姑娘要是能卖掉,得卖多少钱啊。”
钟砚忍不住笑了,他的妹妹,长相确实出众得不像话,“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要钱嘛,她反正三句话离不开钱的,殊殊那时候才知道我一直被我妈压榨着,然后殊殊生气了。”有风吹来,阮歆朝钟砚怀里躲了躲,笑着说,“殊殊轻易不生气,但凡她生气,后果都很严重。我妈看她油盐不进,把生育之恩和孝道统统搬了出来,殊殊由着她说,由着她将乡里乡亲都叫来围观,等她说完了骂完了才一一驳斥她,有理有据,殊殊跟谁吵架都没输过。然后我妈气疯了,说要去告我们,殊殊让她尽管去,说看看是她能告倒我们,还是我们能用遗弃罪买卖罪将她弄进监狱。我妈慌了,说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村里还有好多重男轻女的人家把女儿卖了的,殊殊说那更好,都有谁让她一并说出来,一起告。”
阮歆顿了顿,钟砚好奇的问,“再然后呢?”
“没有了,”阮歆笑着摇摇头,“村里干过坏事的一拥而上把我妈捂着嘴弄走了,还警告她再敢找我舅舅和我的事,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然后我妈就再没敢来了。”
钟砚低低笑了笑,“叶殊还挺厉害。”
“是啊,”阮歆提起叶殊,眼里都是温柔,“殊殊真的把脸板起来,也是很凶的,特别唬人,”阮歆想了想,抬头指了指钟砚,“就跟你一样,”她这么说着,越说越觉得像,“真的感觉很像,哪里像呢,”阮歆歪着头看了钟砚一眼,“嘴巴最像,尤其是生气绷成一条线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行了,”眼看阮歆再继续想就该哭着问他是不是喜欢叶殊要去追叶殊了,钟砚将她盯着自己看的脸搬转到正前方,“好好看路。”
阮歆不放弃,张口还是想问他会不会喜欢殊殊,钟砚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干脆的低头附在她耳边问她,“知不知道玉兰花还有一层意思?”
阮歆果真被他带偏了思路,她好奇的问,“是什么?”
“明朝陆深有一首诗《谢何登之惠玉兰》,里面最后两句是这么说的,”钟砚故意换上更低沉的声音开口,“我有好峰三十六,玉兰花发正思君。”他着重咬了后面两个字的音。
阮歆不走了,背过身去捂着脸羞得不像话。
钟砚爽朗一笑,走过去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他笑得太放肆,惹来旁边无数人的注视,本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男人,此刻他这样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更是帅到无与伦比。
姑娘们羡慕得不行,都恨不能立时三刻变身成被他抱在怀里那个人,她们也想被这个老天尤其眷顾的男人宠溺的摸头发。
晚上回去,自然又是一番酣畅淋漓,不,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酣畅的淋漓,两个人好像都有了点什么变化,身体更契合的同时,心都更近了一些。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阮歆忙着推他让他回医院输液,还着急的查看了一下他包扎严实的胸口,“有没有不舒服啊?”
她昨晚一直提醒他让他动作别太大的,他也不听,猛兽一样。
钟砚睁开惺忪的睡眼觑她,“我不舒服你就不要了?”
“你!”阮歆气鼓鼓的,“人家本来就没说想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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