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多莉回答:“男人都这样。”
这时,舞会开始,管弦乐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回旋、飘荡起来。人们开始跳四对舞。辛西娅刚知道乔森玩弄她的手段,还有些忧郁。多莉侧头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道:“跟我来。”
辛西娅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
多莉握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舞池。她们是四对舞中唯一一对手牵手的女人。所有人都在看她们,看她们蕾丝镶边的裙摆互相摩擦,看她们纤细的腰肢惹人怜爱地扭动,看她们娇小雪白的双手时而分开,时而紧紧扣在一起。她们是如此美丽,如此可爱,全场再找不出第二对像她们这样发色身材气质都相仿的女人,连溜转的眼眸都比其他女人更让人发馋一些,因为她们尚不属于任何男人,只属于彼此。未被采撷的花朵,当然更珍贵一些。
一曲完毕,多莉吻了吻辛西娅热乎乎的脸蛋儿,在她的耳边轻柔地低语:“别难过了,我教你怎么玩弄他们。”
刚好,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戴着手套,穿着熨得笔挺的西装,手上像英国人一样拿着手杖。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两位可爱的小姐找到可靠的男伴了吗?”
辛西娅以为多莉口中的“玩弄男人”,会像乔森那样先说几句甜言蜜语,不禁有些吃醋。谁知,多莉竟然直截了当地答道:“我们就是彼此的男伴。”
男人微微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女同性恋者?”
“对。”多莉说,“你介意吗?”
“完全不介意。”男人轻轻一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两个仙女的爱情更美好的事情吗?”
“那就好,”多莉的声音忽然变得像小姑娘一样甜蜜,“那你等会儿来找我们吧。我们想说一会儿私房话。”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滑动着,吞咽了好几口唾液,咽得喉咙都干了。他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好”,有些战栗地离开了。
辛西娅看着他的背影,相当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多莉慢条斯理地说道:“因为他觉得,我们都会是他的女伴——可以带回家那种。”
“可、可是……你不是都告诉他,我们是一对了吗?”
“在他的眼里,我们之间的爱不过是一种游戏,一种消遣。如果我们都成为他的女伴,我们之间的爱情,反而会使这种一男二女的关系更加稳固。这就是男人眼中的女同性恋者。”多莉轻抚着鲜红的下嘴唇,有点儿想抽烟,但她的小情人好像不怎么喜欢烟味——上次做完以后,她虽然眼神迷离,表现得很快活,却立刻跳下床,打开窗子通风。
她的烟瘾很大,有时候甚至会抽填着烈性烟丝的烟斗;有一次,一个男人开玩笑说,这是她唯一不体面的爱好,要不是她足够有魅力,恐怕很多男人都受不了她身上辛烈的烟草味。
他说这话时,正在磕烟斗,试图把里面的烟灰磕出来。多莉本来不怎么生气,却因为这磕磕碰碰的声音而烦躁不已,忍不住取下口中的烟斗砸了过去。她那烟斗足有一英尺那么长,直接砸断了他挺直的鼻梁。
辛西娅不知道多莉正在犯烟瘾,她还在消化多莉灌给她的信息。
和多莉接触得越多,她眼前的世界坍塌得越多。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这世界这么险恶。她甚至有些惊奇,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这种险恶,下意识就接受了自己弱势的、不被尊重的、土耳其奴隶似的地位。在她还不知道贞洁是什么意思时,就开始为贞洁患得患失;最有意思的是,邻居家的小男孩也是如此,在胡须还未长出的年纪,便已经明白“荡.妇”最能羞辱一个女孩的品性。
仔细想想,乔森玩弄她的手段并不高明,至少她事后回想起来,并没有发现高明之处。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贬低她的相貌,强调贞洁的重要性,恐吓她,再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珍惜她这具可能有过死胎的身体(尽管她并没有怀过孕,也没有流过产,但她已经失去贞洁了,有谁会相信呢?);假如她压根儿不在乎这些,就不会被乔森这种人玩弄。
这时,那个男人回来了。他非常有礼貌地介绍说自己叫伊万诺夫,俄国人,曾经的贵族。经历过俄国内战的流亡贵族,都免不了要妖魔化一番苏维埃政权;伊万诺夫说了几句苏维埃的坏话后,就开始吹嘘自己的成就。他说,他是一本俄国流亡者杂志的专栏作家,想以她们的浪漫关系创作一首诗歌,希望她们能跟他说一些交往细节,越详细越好。
辛西娅不知道多莉会怎么玩弄这个男人,贬低他,羞辱他,还是把他狠揍一顿?谁知,多莉竟然真的开始讲述她们交往的细节,有的是虚构的,有的是真实的。她说,她们本来是一对很远的远房亲戚,因为偷窥到姨妈和女仆偷情,而明白了那事儿的妙处。那是一个壮丽、寂静的夏夜,蠓虫在煤油灯的白色灯罩附近飞舞个不停。她们穿着半透明的睡裙,偷溜进了存放杂物的阁楼里,一边回忆着姨妈和女仆的动作,一边亲吻彼此都有的部位。
伊万诺夫听得面红耳赤,热血沸腾,仿佛真的看到了两个发色浅浅肤色白皙妩媚可爱的女孩缠结在一起;而他作为一个旁观的雄性幽灵,虽然没能参与进去,却利用想象力同时占有了她们。
后来,她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再次见面时,多莉发现辛西娅被一个男人骗了(听到她们也喜欢男人时,伊万诺夫整个人都在颤抖,呼吸急促),她花了点儿时间,才帮辛西娅摆脱了那个可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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