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从她旁边经过,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的腰。她吓了一跳,转头望去,男人却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与此同时,舞乐响了起来,人们犹如旋转的托钵僧般翩翩起舞,举起的双手挡住了她的视线。辛西娅会跳舞,但不会跳这种杂乱无章的舞蹈——不,这种根本不是舞蹈,这些人也不是在跳舞,而是在发泄。
她对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应,甚至有些后悔来到了这里,但一想到乔森有可能掉入多莉的蜜糖陷阱,从此过上无人照顾的悲惨生活,心中就生出了无限勇气。她一定要找到多莉,劝她离开乔森,走上正途。
辛西娅艰难地在人来人往的舞池里走动。人群在她的身后狂呼、狂舞、狂欢,天花板的灯光时而刺眼,时而黯淡,时而绽放出彩虹般的眩光,把她的眼睛刺得很痛。多莉在哪里?她要怎么找到她?她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就贸然来到了这里。太愚蠢了。但她只能前进,就像棋盘上弱小的兵。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被周围刺鼻的酒气和潮乎乎的呼吸弄得胸闷气短时,终于看到了多莉。
她仍不知道多莉的长相,却能感觉到那就是多莉——她拿着细长的酒杯,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跳舞;她的脸蛋儿很小,很精致,眉毛刮得很细,仿佛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但她注视男人的眼神,却是如此冷淡、平静、清醒,不带一丁点儿情迷意乱。辛西娅的母亲从不会用这样眼神看自己的丈夫,她的眼睛里永远闪烁着温柔、忠诚、低人一等的光芒。
辛西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来错地方了,她和多莉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不知道。她完全找不到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究竟是哪里不相似,她也说不清。总之,她和多莉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贸然来找多莉的样子,唐突又可笑。
想到这里,辛西娅刚要转身离开,一只关节粗大、体毛浓重的手却堵住了她的去路。这只手简直是类人猿的前肢。他重重地搂着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蓄着唇髭的嘴紧紧贴在她柔嫩的耳朵上:“我观察你很久了,可爱的小天使,怎么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她有些害怕,无措地挣扎着,小声说:“放开我,放开我……不要这样……”
她惊慌失措的语气却使男人更加胆大,几乎是紧挨着她的身子,开始放肆地吻她的脸蛋儿。他似乎喝了不少啤酒,浑身上下都是令人厌恶的酒气,腋下还散发着臭汗发酵的腐烂气味;她在他的碰触之下,一阵阵地犯恶心,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她怕被暴打一顿。
“请您不要这样,求您了,”她哭了,“我、我可以给你钱……求您放过我……”
男人却笑得相当开怀:“是吗?小可爱,那你要给我多少呢?”
她颤抖地掏出几张绿色的钞票,那是她下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男人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塞进了自己的皮包里,然后继续抚摩她。
“天真的小天使,”他笑嘻嘻地说,“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和我睡上一觉,我就把钱还给你。”
辛西娅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感到窒息,感到恐惧,感到强烈的后悔,如同一头被野兽咬住脖子的羚羊,用尽全力地蹬动双腿,却仍然无法阻止野兽的血盆大口。野兽的爪子拨开了她的皮毛,像是要享用她脆弱的内脏;他那张令人作呕的大嘴,正在用她脖颈的鲜血解渴。她真的不该来这里,但她已经无路可退,棋盘上弱小的兵是没有退路的。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松开她,惨嚎了一声。
她泪眼朦胧地望过去,竟然是——竟然是多莉过来,解救了她。
多莉一只手攥着男人粗壮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在他的身上摸索;她的手也很小,洁白光滑,像孩子的手,却力大无穷,把那个男人攥得惨叫不止。半晌,她摸到了男人的皮包,递给辛西娅:“看看你的钱还在里面么。”
辛西娅反应过来,赶忙接过皮包,把自己的钱数了出来:“……还在,谢谢你。”
多莉点点头,松开了男人的手腕,神色冷淡地用皮包打了打男人的脸:“别再让我看到你这个窝囊废。”
男人愤怒地瞪着多莉,似乎想放狠话,但想到多莉古怪的手劲,最终还是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见男人走远以后,多莉侧头看向辛西娅,轻声说道:“那人虽然是个混蛋,但他有句话说得不错,你的确是个天真的小天使。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吧。”
多莉的声音是那么轻柔,简直像情人之间甜蜜的絮语。辛西娅怔怔地望着多莉,发现她的脸上生着桃子般纤细柔软的茸毛,使她的面容看上去更为娇嫩;这样妩媚、美丽、可爱的女孩,却气质冷峻,力大无穷,单手就能把一个男人攥得嗷嗷叫唤,还特别善良——当她被那个男人缠住时,整个酒吧的人都视而不见,只有多莉过来教训了那个可恶的男人。
辛西娅原本打算一见到多莉,就劝她离开乔森,但她忽然不讨厌多莉,也讲不出劝说的话了。
“还是说,你想喝一杯?”多莉问。
辛西娅小声说:“我没喝过酒,不知道该喝什么。”
“我请你。”多莉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