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意绫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她忽地想起那时阿惹拉着她坐在大殿里畅想的画面。
她其实一早就清楚,阿惹不叫阿惹,叫陈已安。而她是意绫,却是来自昌留的意绫。
而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使命,阿惹不曾逃避,她也不能。
于是她来到了妆镜前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洗了洗苍白憔悴的脸,可一旁放着的凤袍却是再也没看一眼。
等她穿戴整齐,她来到门前喊了阿惹一声:“陈已安。”
门外的阿惹愣了一下。
相处多年,意绫叫他陈怡安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他皱起眉,不明所以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别动。”
意绫在阿惹要推门前说:“你闭着眼睛站在这里,我有样东西想要给你。”
她说着说着,将手放在了眼睛上。
二姐给的冰霜花为了冲破聂泷下的禁制来到她的额头上。细细的冰丝从眉间出现,一直连接到她的眼睛。
她托着冰霜花的福能看到真相,不会被聂泷的幻境迷惑。同样的,她受到冰霜花影响的眼睛也能看到真相。
因此,朱红的宫门开了一条缝,意绫躲在门后,低垂着头,只有一只手出去迎了一下光。
阿惹站在门前,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选择相信她。
伸出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阿惹的眼睛。
意绫把自己的眼睛送到了阿惹的眼中,取走了阿惹的眼睛放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紧接着一股痛意传来,她换来的眼睛有种难以忍受的灼伤感。
氾河的血脉排斥了昌留的血脉,这双她取来的眼睛她完全看不到、用不了。
而门外的人愣了一下,虽是没感受到疼痛,但他也没有感受到其他。
这时门后传来意绫的声音。
“你什么都别说,找人带你悄悄出宫……回来后不用见我。”
阿惹似乎也懂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顿了顿,接着往外走去。
起初他是走,可后来看着四周遇到他的宫人表情不对,便加快了速度猛地往外跑去。
意绫趴在门后,失魂落魄地听着他远处的脚步,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残忍吗?
残忍吧……但这就是她和陈已安选择的路。
她想,意绫和阿惹永远都会选择小家小乐,可昌留鲛人和氾河陈已安永远都会把世间众生放在自己名字的前面。
因此他们无路可退。
从一开始,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
……
聂泷一直监视着她,因此阿惹走了没多久聂泷就来了。
恨意绫多管闲事的人在路上就催动了楼枝,进来便对着那端坐在主位上的意绫踹了一脚。
体内楼枝成长,受了伤的意绫变得无比虚弱。她受不住聂泷这一脚,一下子扑倒地上,两条手臂在地上一擦,渗出血来。
但她即便受了这样的侮辱,那张脸也是波澜不惊,像是早已想到了这样的场景。
聂泷见她不言不语,指着她怒道:“你敢这样做我必然要催动楼枝,你就等着给陈已安收尸吧!”
意绫不理他,她根本不怕聂泷催动阿惹体内的楼枝,她清楚要是聂泷伤了阿惹,作为施术者的他也会被天雷伤害,因此聂泷不会催动阿惹体内的楼枝。也可以说其实她和阿惹喝下的楼枝,只是聂泷为了分别吓唬他们两人,用她威胁阿惹,用阿惹来威胁她的心机。
想来在聂泷的眼中她和阿惹心里有情爱,便会为了自己的情爱去向他妥协。
其实聂泷但凡不是这么自大,但凡不去看轻她和阿惹都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而意绫是什么意思意绫已经传给了阿惹,阿惹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聂泷留的后手已经没用了。
聂泷恨她坏事,一把拉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贱人!你以为你这样陈已安就能改变什么!你以为你把真相送到陈已安面前,陈已安就能找出解决的法子了?”
他说着说着气笑了,反问意绫:“我倒想知道你想陈怡安怎么做?现今叛军都打到义州了,百姓没有一个不骂他恨他的!氾河陈家失了民心,谁也容不得他们,就连宿枝都受了牵连,他一个蠢货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做事时也不想想,你如今所做的事不过是让他死得痛苦些,你也不想想,当他知道真相后他会有多恨你,你和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意绫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朝着他声音传来的地方呸了一口。
聂泷气急,一把拉着她的头撞到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
意绫头顶一热,耳中轰鸣不断,痛得一时没能说出话。
“你以为你如此做就能改变什么?”聂泷厌恶她反抗自己,铁青着一张脸在殿内转一圈,不知想到什么又轻笑一声,讥讽着意绫,“白费力气!你这样做只是让陈已安死得更快!而我不会杀你,你就等着看吧!看看陈已安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甩着衣袖离开了这里,意绫趴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
好疼啊……
意绫捂着伤口,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分辨不了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忘了血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样。
等到明日,阿惹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意绫想要问问阿惹,他用她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她也想知道,她那双眼睛映入外界的风景会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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