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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假冒伪劣
    她想起离开的那一天,久违地看到了太阳,久违地呼吸到花草的香味,活着就好,她告诉自己。
    宋瑜从腰间抽出小匕首,果断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上一刀,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清醒过来。
    “宿主,你终于清醒了!刚刚你眼睛都闭上了,还拿出了匕首,我都要以为你......”系统急得连连发出警告声。
    “是啊,多亏你这么吵。”宋瑜说道,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简单包扎自己的手臂。
    得快些找到天宿才行。
    宋瑜就沿着河岸走,一路上什么也没碰见,没想到这条河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连续几次,她都看到那块做了标记的石头,情况有些不太妙,自己一直绕着河转圈,天宿又不见踪影。
    她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也该过去半个时辰了,不免有点担心。
    想什么来什么,她听到前方有人喊她的名字,“宋瑜。”嗓音清亮,但吐字黏黏糊糊。
    那人走近了些,俨然正是消失了半个时辰之久的天宿,他看起来像没事人,面上带着笑容。
    他站在宋瑜面前,微微歪着头,笑容越发甜腻起来,宋瑜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悄悄把手背到身后,摸到了剑柄,一面又神色焦急地说:“你先前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又要往她跟前凑,嘴里回道:“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就去找你了。”
    宋瑜已经抽出了剑,趁他不备,剑擦过他的头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宋瑜步步紧逼,手上愈发用力,“不说实话就杀了你。”
    “他在哪儿?”他的脖子有血珠沁出。
    宋瑜嗅觉好,闻到一股草木香,她嗤笑一声,收回剑,转而从袖口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了火。
    假冒伪劣的树精怪不为所动,他稍稍退后,背后长出手臂粗的藤蔓,青色的,凸起的筋脉缠绕着藤蔓,上面布满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黑色脓包,空气中的草木香混着瘴气,味道越来越浓郁。
    “噫~密恐犯了。”系统冷不丁地开口。
    宋瑜没理系统,盯着树精怪。
    “还嘴硬吗?”宋瑜快速地捏了一个诀,丢出手中的火折子。
    火势愈烈,那树精怪闪躲不及,藤蔓沾上了火星子。
    宋瑜看准时机,背后的剑再次出鞘,连连砍去他的几条藤蔓,树精怪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刚修炼成人的精怪到底弱了些,因这瘴气加持,又长在魔物精怪修炼的沃土里,他才有本事变成天宿的模样。
    只不过,假冒伪劣终究是假冒伪劣......
    宋瑜将他打回原形,这是个长着藤蔓的奇怪古树,看树上的年轮也有些年纪了,宋瑜拿剑在树上划了两道,又捡起地上的火折子转身就走。
    此地不宜久留。瘴气林有一个精怪出现,说明还有无数个精怪躲在林子深处伺机而动,天宿的情况想必并不乐观。
    宋瑜闭上眼睛,静听林子里的细微声响,也多亏那段日子,她的五感灵敏很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像是故意发出动静,这东西踩过枯叶,踏过树枝,撵过泥土。
    宋瑜反倒不急了,她沉默着等待身后的东西。瘴气林的精怪不说是一伙的,也必是有同样的目的。
    一只干枯粗糙的手拍上她的肩膀,宋瑜用余光快速地瞥了一眼,这东西的指缝藏着湿泥土。
    宋瑜先发制人,转身,退后,抬眼,微笑,一气呵成。
    这是个年约七旬的老头,两鬓花白,脸上皱纹沟壑遍布,眉尾有一颗麦粒大小的黑痣。
    这老头老态龙钟,颤颤巍巍地收回手,“姑娘,你看见我孙女了吗?”
    “没看到,你觉得她会跑到哪里去?”宋瑜把话头抛回给老头,不动神色地观察他的言行和神态。
    “宿主,他的演技好差,我觉得我可以模仿得比他好!”系统吹嘘道。
    “大言不惭,如果吹牛可以拿奖的话,你已经是大满贯了。”宋瑜面无表情。
    “哎呀,我这老骨头不中用了,连孙女都找不到。”说着,他竟是抹眼泪哭了起来,下巴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有点滑稽。
    她懒得跟这老头你一句我一句的玩游戏,开口打断他的哭戏,“你说个大体方向,我去帮你找找。”
    老头拿着衣袖擦干眼泪,立马回道:“沿着那条河一直走到悬崖边,我那丫头平时最喜欢在那里摘花玩。”
    “是吗?那你在这边坐着,我替你去看看。”宋瑜的面容渐渐冰冷,说出的话也生硬叁分。
    她沿着原路返回,这次没有绕圈,不消片刻,她就站在了悬崖边上。
    悬崖深不见底,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枯黄,周遭树木的颜色皆数褪去,河水涌上岸,腥臭的水汽充斥着鼻腔。
    一眨眼的功夫,天地旋转,脚踩着天,头顶着地。
    又是一瞬间,眼前景色全变了,她掉进悬崖,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眩晕还是让人头痛。
    “宿主,你确定天宿在这底下吗?”系统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尤为清晰。
    宋瑜来不及回答,就坠入一汪碧潭。
    饶是她反应再快,封住了穴位,也阻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水流。
    带着腥味的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耳朵,呼吸被一点点剥夺。
    瘴气似乎消散了,她透过碧水,看到湛蓝的天空,如果不曾见过黑暗,人不会如此渴望光明。
    宋瑜咬破指尖,血液流进水里,很快被水流稀释。
    她离开的时候,莲华师尊曾经教给她一个口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只因这个诀需要她的血,同时又会消耗大量灵力。
    宋瑜心中默念口诀,水还在往她身上拥挤,水草缠住她的小腿,将她往深处拉。
    幸好口诀不长,她的灵力挣脱了桎梏,潭里的水迅速分流,中间开出一条道,宋瑜飞身出去,滚落到岸边,粗粝的石子擦过她的手臂,掌心,留下血痕。
    “宿主,你还好吗?”系统轻声问道,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宋瑜“嗯”了一声,“放心,还没死。”
    鼻腔,口腔火辣辣地疼,她俯下身,咳出几口水,又捏了个净衣决,身上干爽了,这才好些。
    巧合的是,她的小腿边有一小块鳞片,银白色的,但这会儿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淡。
    “天宿应该就在附近!”宋瑜拾起鳞片,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麻溜地爬起来。
    果不其然,不远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山洞并不深,宋瑜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天宿。
    祂变回了龙的形态,全身被暖光包裹着,察觉到有人靠近,祂低低地吼了一声,山洞壁上的石头和晶石应声滚落。
    宋瑜巡视了一遍山洞,见无异样,便没打扰他,回到山洞外无聊地看风景。
    说实话这里景色不错,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悬崖陡峭,奇花异草遍布四野,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象。
    宋瑜抱膝坐在山洞前,心境出乎意料地平缓下来。
    直到一阵刺眼的强光从洞口射出,宋瑜跑进山洞。
    天宿变回了人形,他似乎比先前高了些,但很奇怪的是整个人弓着背,左手摁在右手臂上,嘴唇白得可怕,像在强忍某种极大的痛苦。
    宋瑜正要走过去看看他的状况,天宿却突然抬起头,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好。
    因为痛苦,他高高扬起来的脖子青筋虬露,额角大颗大颗的汗珠疯狂地往下掉,濡湿了他的领口。
    他望过来,眼底猩红一片,浅金色的瞳孔化作深不见底的黑。
    宋瑜这才看向他的手臂,他的袖子被挽到胳膊上,手臂上的鳞片并未完全消失,胳膊中央有一处裂痕,只有一半的鳞片嵌到皮肉里,碎掉的那一半不知道去了何处,血珠子滴到地上,融进了土里,闪过微弱的光。
    “宿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系统小声说。
    “你说吧。”宋瑜无奈。
    “好消息是他现在能够稳定保持人形,并且我检测到他的生命体征了!生命值75%,黑化值23%,坏消息是碎掉的鳞片对他们龙族来说很重要,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那半片龙鳞。”
    “不懂这些设定,没有点残缺都当不了世界的主角了。”宋瑜腹诽道。
    宋瑜抓住他的手臂,手比话更快,按住他胳膊上的穴位,暂时止住了他流血,又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缠住他的手臂,里叁圈外叁圈裹了个严实。
    “不要乱动,也不要撕鳞片,疼就忍着,不然咬你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行。”
    宋瑜放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抬起来笑道:“这下变成两个伤患了。”
    这件衣服也不能要了,都被她扯成破烂了。
    “走吧,我们回去。”宋瑜去拉他,又觉得不太好,想收回手。
    而天宿率先握住她的手臂,低头看着她,他个子比她高了半个头,俨然是个初长成的少年模样。
    龙族在成年初期会经历很多次蜕变,为了顺利完成蜕变,成年初期的龙族大多不会选择外出,因为蜕变时期是龙族相对脆弱的时期,宋瑜没进山洞也是因为想起了这一点。
    他的眉眼愈加俊俏,神色间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此时半敛着眼皮,让他面色柔和很多,淡金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鸦羽似的睫毛上下扇动,比方才鲜活不少。
    宋瑜端详他的脸片刻,确定他没别的大碍,只是嘴唇白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村子已近黄昏,一路上他们再没遇见什么精怪,那片林子像来时那样鲜活,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如果不是手臂受了伤,宋瑜几乎要以为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宋瑜经过那条河的时候,不忘串了几条肥美的鱼带回去。
    两人多少看着有些潦倒,宋瑜跟玉香兄妹俩打了个招呼,把鱼交给岩罕,然后就拉着天宿,非常自然地进了屋。
    “哥哥,宋姐姐抱着宠物出去的,怎么回来的时候牵着个哥哥?”玉香戳了戳岩罕的手臂,问道。
    “玉香,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岩罕故意板着脸训玉香,他年纪虽说也不算太大,但看问题一向很通透,这位宋姑娘看着便不像常人,所作所为也应当有她的考究,他们又何必说道呢,说不定人就是“宠物”变的呢。
    他们村子不也有个......他想到些什么,神色凝重起来,恨恨地在泥地锄了两下。
    “哥哥!刚插下去的蒜都要被你捣坏了!”玉香喊道。
    是夜,蝉鸣阵阵,微风拂面,宋瑜拉着天宿坐到了屋顶上,玉香兄妹早早地就睡了,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夜间娱乐生活。
    “天宿,你的嗓子没问题了吧,我的名字你记着没?宋—瑜。”宋瑜尾音拖得老长。
    宋瑜等了好久,都没听到他开口,身旁静悄悄的,她遂扭过头,想看看天宿的表情,不料距离没有控制好,两人鼻尖对鼻尖,额头将将要碰上,他的呼吸浅浅的,混入微风中,几不可闻。
    “宋瑜。”她听见天宿念,与其说是念名字,倒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宋瑜佯装生气,“念得不好,重来。”
    这次他是怎么也不开口了,轻瞥了宋瑜一眼,便躺倒在瓦片上,颇为老神在在。
    只是在宋瑜离开屋顶的时候,他轻声念了一句:“宋瑜。”
    闭眼便是烫金色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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