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阳看着那“溱云子”字样,脑海中浮现过了便是旧时之忆。
他未能见到溱云子最后一面,如今想来,同溱云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老头儿,说好了,身上多带点银钱买吃的回来。”
——
仙历若干年前,陆澄阳还在思索着如何将止空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至极致,一时未有进展,返回修竹院的路上,却迎面撞上了正在谈论溱云子的几名同门子弟。
那几个弟子见到了他,纷纷吓了一跳,然后道:“陆师弟节哀。”
然后便撤开了老远。
而后陆澄阳才从鹤闻子口中得知,溱云子登遐了。
鹤闻子面色平静,陆澄阳却无法接受。
溱云子登遐,并非衰老,并非疾病,却是因为溺水。
陆澄阳觉得溱云子可以喝酒醉死,可绝不相信他会溺水而亡。
“我不相信师尊就这么登遐了。”年少的陆澄阳立在鹤闻子跟前,“阁主,我要见师尊。”
鹤闻子不动声色道:“澄阳,逝者该安息,切莫太过难过。”
“我要见师尊。”
陆澄阳掷地有声。
鹤闻子重复了一遍:“澄阳,溱云已经登遐了。”
陆澄阳却仍是道:“我要见师尊。”
鹤闻子同他对视,目光沉如深潭,道:“澄阳,溱云误落水而亡,已经登遐了。”
“鹤闻子,我要见我师尊。”
少年的眼睛已经显出几分狠戾,鹤闻子仍然不为所动——
仿佛形成了一场无声的对峙。
一旁原本静默的谢璟此时忽然上前,朝陆澄阳道:“陆藏,我们出去。”
陆澄阳并不回应谢璟,仍是对鹤闻子道:“我要见我师尊,我不相信我师尊会这么登遐。”
他手掌已经暗自聚起了不少灵力,被鹤闻子一瞬间制了回去。
“陆藏。”
谢璟扣住了陆澄阳的手腕,却未使下狠劲。
陆澄阳面上仍是一脸固执,但手上却并未怎么挣扎,由着谢璟将自己带离了墨林府。
两人相对无言,谢璟松开了陆澄阳的手,本来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止了声。
只是当时的谢璟也未曾想过,陆澄阳后来还是执意要见到溱云子的面容。
在溱云子的棺椁正式入神脉之前,陆澄阳拦住了抬棺椁的仙师。
“澄阳,你这是要做什么?”
仙师们望见横空出现的陆澄阳,都十分诧异,随即又护住了封住溱云子棺椁的冰车。
不过他们一时没有防备陆澄阳,被几记狡黠的气刃灌入灵脉,一时竟使不上灵力。
“陆藏,放肆!”一位仙师一面极力破开那气刃带来的阻塞,一面指着陆澄阳道,“溱云仙尊已经仙逝了,你为何要如此执着地见他的面容,逝者该安息啊!”
另一位仙师也道:“澄阳,逝者该安息!”
安息。
安息。
这个词不断回荡在陆澄阳的脑海之中,他飞身至那冰车跟前,抬起一只手,手指却微微有些发颤。
“师尊。”
他无比郑重地唤了一声,破开了冰车,却没勇气打开棺椁。
陆澄阳犹豫之间,一位仙师已经恢复了灵力的运转,瞬间使出一击,令陆澄阳退开了冰车数步。
其余仙师合力,将那冰车重新封好。
“澄阳,快回去吧,今日的胡闹全当你一时过于哀伤,我不会上报阁主。”仙师收回了纵灵力的手,“能飞升之人寥寥无几,生死枯荣,皆是天命。”
“天命?”
陆澄阳仿佛被这二字刺激了一般,脑中又开始回荡起了那个神秘的女声。
“不鸣阁。”
“不鸣阁。”
“去不鸣阁。”
他耳畔还涌来了巨大的浪潮之声,随即澄净瞳一显,陆澄阳瞬间使出了至真。
无实形的至真却爆发出了强劲的灵力,若不是仙师躲闪及时,定都会受到重创。
陆澄阳手掌微颤,但至真的力量却远比之前更为强横。
就好像方才那么一瞬间,灵力便上了一个境界。
但是——
仿佛气海之中也翻腾起了无尽的浪潮,陆澄阳手掌之上浮空的至真之剑陡然扩展了一倍,横劈而去,仿若要将周遭一切都狠狠折半。
仙师们更是始料未及,竟都被掀翻在地。
在至真差一点摧毁那冰车的时候,又一股看似柔和却一瞬间覆满整个视野的银光散开,抵挡住了至真奔涌的这层气浪。
鹤闻子白衣翩然而至,佩剑岚仙分出的剑影立成阵法,将陆澄阳爆发的灵力收转回去。
“不是天命,是人心不古。”
陆澄阳澄净瞳的红光散去,忽然说了这样的话。
鹤闻子略皱眉头道:“澄阳,你说什么?”
“人心不古。”陆澄阳的手再次凝起了一把浮空至真,“鹤闻仙尊,我师尊是你师弟,难道你真的不查明他的死因么?”
至真瞬间破开了数道剑影,直朝鹤闻子横斩而去。
鹤闻子手持岚仙,接下了这几乎是要燃掉陆澄阳大半灵力的一击。
“澄阳,住手。”鹤闻子的声音略沉,“溱云不会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
“你的化气之术,是他心血所在,也是毕生之傲,你需控制自己的情绪,切莫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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