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曦倏然抬起头来,他们两个说的是一个人吗?
周亚丽明明说过,江淮小时候特别听话,从来不哭不打闹。
“是啊,”大爷又扫起路边的一个塑料袋,接着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个小孩当初也就比我膝盖高一点,眼睛特别大,小小的一只就喜欢缩在墙角那里,偷偷摸摸的掉眼泪。”
“那家的父母也是,吵架的时候也不躲着孩子点。”
小小的一只。
躲在那里哭。
凌晨曦心软的一塌糊涂,像是被人锤了一下,一直到回家之后,他的胸口还闷的发慌,这种吐不出来的郁气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谁惹他不高兴,他就要从身上找回来。
可是如今,别说找了,一提起江淮这个名字,他心里就像被在水里泡着。
又涨又涩。
凌晨曦决定给自己找点活干,不让自己闲下来。
可是干什么呢?
他现在根本什么也看不进去。
几天后,李开到凌晨曦家楼下的时候,直接被惊到了。
“凌哥,你……这是改卖花了吗?”他有些结巴的说,“而且,这也没有到情人节啊。”
一辆拉货的客车停在楼下,后车厢里排满了玫瑰花。
“卖什么花,”凌晨曦指了指后面的一处花园,“帮忙给我搬过去,谢谢。”
李开道:“搬到那边干什么去?那是人家的地盘,大哥。”
凌晨曦:“别废话,我买下来了,快搬。”
李开震惊的睁大眼睛:“……买下来?”
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没地方花给他呀?
“凌哥,你又不在一楼,你买他干什么?”李开表示大为震撼。
凌晨曦瞪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到底搬不搬?
李开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把嘴巴紧紧合上,
有钱人的寂寞他不懂。
他不问了还不行?
……
这会儿已经四月中旬,学校集训结束了。
江淮在校门口看到李开,愣了一下。以往都是凌晨曦来接自己,他走过去问道:“李哥,凌晨曦呢?”
对于小孩子哥哥的称呼,李开表示很受用,他打开车门,帮江淮把书包装了进去:“凌哥他在拍戏,今天晚上我陪你。”
“不用了,”江淮没有说别的,虽然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我自己在家没事的。”
两个星期没见到凌晨曦,他以为回家的第一时间能见到人。
他抿着唇戳了一下书包上的小熊,明显不高兴。
“那怎么行,凌哥吩咐过了。”李开没有发现小孩异样,坐到驾驶座了说,“你要是出点意外,凌哥会杀了我的。”
江淮默默低头,没有说话。
回到家之后,李开见小祖宗的情绪不好,“来一局游戏?”
“不玩了,”江淮淡淡道,“作业还没写完呢。”
这小孩还挺积极。
李开独自打游戏打到了接近十点,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会,你在家不要出门啊。”
江淮不太在意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做题。
半小时后,李开回来了。江淮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先回去吧,我一个可以的。”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
因为这样会无时无刻让他意识到的提醒他和凌晨曦的差距越来越大。
“行,”李开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说,“不过,我走之前你先去窗户看一下。”
江淮拿着笔一顿,看到李开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的爬起来冲到窗户边上。
小区的楼下只亮了一盏灯,凌晨曦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灯下冲他招手,薄唇微张,正朝他说着话。
江淮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凌晨曦说的是:“小鬼,下来。”
江淮飞快的跑下去,站在凌晨曦身边时,他才发现凌晨曦是刚从剧组赶回来的,眉眼有些疲惫还带着满身的潮气。
他愣了一下,轻轻牵了牵凌晨曦的手。
有点冰。
李开紧随其后走下来,对着凌晨曦招了招手说:“凌哥,我先回去了。”
凌晨曦点了点头,看着李开开车走后,才摸了一下小鬼的头发:“在学校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给瘦回去了。
“嗯。”江淮闷声说。
凌晨曦原本还想修理小鬼一顿,听到声音却是笑了一下:“还嗯,不怕我打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星期没见面,江淮格外温驯:“打吧。”
随便你怎么打。
这么乖,凌晨曦突然想起了周亚丽说的话,他心尖微动了一下,拍了拍人道:“行了,小鬼,跟我去个地方。”
……
天穹低垂,似浓墨一般,映衬的满天的星辰都很亮。
江淮看见满院子月光洒在玫瑰上,玫瑰挤满了栅栏两侧,一条羊肠小道横穿中间,供人行走。
而玫瑰花中间的木制秋千,正在风中轻晃。
“手艺不太好,将就着用吧。”凌晨曦站在玫瑰丛里。
江淮看向他,一双乌漆漆的眸子像是黑夜中的潮水,漫到海岸上面来。
暗影与微风之间,凌晨曦的面容始终清晰,他看见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在秋千旁,轻声的说:“小鬼,十七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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