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前些日子的安静,谢家主享受于孙子的亲近,享受此时亲人团聚的热闹,眼神里都是温和的。
而这一切变化,皆是从尹明毓嫁进来开始的,谢家主对尹明毓这个儿媳又满意了几分。
晚膳后,谢钦提出与父亲去书房谈话。
谢家主抱着孙子,道:有何事,皆可等你养好伤再说,不急于一时。
谢钦没眼色,仍然道:儿子的伤并无大碍。
谢家主只得放开谢策,起身与谢钦一同移步到前院书房。
待到婢女上完茶,谢家主方才严肃地问:何事?
谢钦语气坚定,单刀直入,父亲,儿子想要外放出京。
谢家主微讶,为何忽然有此念?
谢钦这些日子,已经想得极清楚,于是有条不紊地回道:祖父追封太傅,父亲又是当朝右相,谢家除非送女入宫,否则几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谢家主道:我并无此意。
谢钦自然知道。
谢家若有意,不考虑姑太太的性子,凭姑太太的美貌便可一搏,而如今谢家唯一的表姑娘白知许,容貌不俗,心性更胜其母,其实更适合。
但父子二人皆没有这个打算,他们不要滔天的富贵,只愿谢家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
如此,即便谢钦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五品中书舍人,是陛下近臣,各家同辈子弟皆难望他项背,他的一生,也注定要在父祖的光辉之下平庸。
父子同在朝中为官,儿子在京中,本就极难寸进,外放未尝不是给儿子另一条路,而且谢钦眼中渐渐炙热起来,极其认真道,父亲,儿子除了是谢家子,也想以谢钦之名真正做些实事,造福一方百姓。
他一贯自持冷静,是谢家完美的继承人,难得有这样的时刻,用如此炽烈的眼神说着他的抱负。
谢家主心下有些感触,然谢钦的身份,每一步都可能对谢家的未来造成巨大的影响,于是他并没有立即作出决定,只冷静道:此事,仍需仔细考量。
而谢家主随即便又威严道:且不说外放的事,你此次受伤,应是更有体会,意外不知何时便会发生,需得有万全的准备。
谢钦点头,是。
谢家主严肃道:谢家子嗣太过单薄,若是嗣子有任何意外,于谢家都是极大的打击,且策儿也需要兄弟扶持,你要有所计较。
谢钦沉默,良久才平心静气地问:我也需要兄弟扶持,父亲为何没早些计较?
谢家主:
莫名的气氛在父子间蔓延。
在朝堂上百官之首的右相,今日又难得的无言以对。
最后是谢钦出言道:子嗣一事,乃是福缘,不可强求,如今最紧要的,应是教养好策儿。
谢家主若无其事地颔首,顺水推舟岔开子嗣一事。
第二日,韩旌向谢钦递了拜帖,谢钦直接回复韩家的下人,让韩旌直接来谢家便是。
当日,韩旌便带着赔罪礼出现在谢钦面前,歉疚道:谢郎君,先前的事,皆是因我而起,害得谢家和少夫人受流言所扰,本无颜来此,只是思及未能当面道歉,便还是来了。
谢郎君怪罪我便是,与少夫人全无干系。
韩旌极为诚恳,甚至为了避嫌,连表妹、二娘这样的称呼都不叫了。
谢钦对他没有恶感,甚至其实是颇为欣赏的,但是,欣赏归欣赏,完全没有芥蒂也不可能。
是以谢钦忽视了韩旌的赔罪,面无表情地询问起韩旌的文章。
韩旌还未准备好是否要继续向谢钦请教学问,忽然见他如此大度,仍然关心他的功课,顿时羞愧不已。
谢钦皱眉,读书需得孜孜不倦,难不成你近日有所懈怠?
韩旌确实因为流言所扰,有些分神,但他微微抬头瞄见谢钦的神情,便有些不敢承认,连忙心神紧绷,认真回答起来。
他学问是扎实的,是以对答还算流畅,只是谢钦临出京前留的文章,简单描述之后,粗糙的他自个儿都羞于启齿。
甚至无需谢钦训斥,韩旌便自动检讨起来,还给自个儿定了颇为严格繁重的惩罚。
他如此自觉,谢钦倒不好更加严格了,只得道:我近日无事,下次再过来,莫要忘了提醒明麟。
韩旌巴不得有人与他一同面对严师,立即便应下来。
谢钦道:回去吧,收心读书,科举为重。
韩旌答应,随即看向他带来的赔罪礼,谢郎君,这礼
谢钦扫了一眼,平静道:我会转交给明毓,你若有愧也是该对她,我不便替她言原谅与否。
韩旌闻言,更加佩服谢钦的品行,越发释然。
待到韩旌走后,谢钦便带着他的赔罪礼回到东院,不动声色地说明它们出自何处。
尹明毓是爱财,对这赔罪礼却态度平平,只从谢钦接下礼之举,询问道:郎君不责怪他?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尹明毓微怔,是说因为她态度坦然,所以并不介意韩旌如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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