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哄骗之言?!
沈月溪只觉得喉间发涩,血腥之味在她的口中弥漫。
“主公,抓住梁伯彦与他的外室了!”
沈月溪大口喘息着,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便见一个身形高挑、明艳照人的女将手持红缨长/枪,押着三人自外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虽做了贩夫走卒的装扮,却是眉眼清隽,自带傲气,正是沈月溪的夫君梁伯彦,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与八、九岁模样的男童。
沈月溪怔怔地盯着那男童看了许久,不必旁人说与她听,光从男童与梁伯彦像了八分相似的脸上,她便能瞧出蹊跷来——她一直以为端方君子的夫君当真早就在外有了外室与外室子!
昔日郎君在众宾客面前许下的誓言犹在耳边,宽慰她的温柔模样历历在目,一个月余之前梁伯彦还曾与她说过:“月娘是我唯一的妻。”
这会儿再想起却是可笑!
梁伯彦见到沈月溪站在裴衍洲身边吃了一惊,下意识呵道:“月娘,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过来。”
沈月溪口中的血腥味更重,她怒视着要起身。
裴衍洲的手一下子压在沈月溪的肩膀上,阻止了她,对梁伯彦冷斥道:“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女将的红缨枪从后一扫,三人皆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妇人惯会看眼色,立刻匍匐下来,哭道:“还请姐姐帮我们求个情。”
沈月溪即便涂了胭脂亦难掩血色尽失,咽下口中的血水,维持着自己贵女的端庄,干涩着嗓子道:“沈家只我独女,并无姐妹,这声姐姐我不敢当。”
“沈娘子,这是你们沈家之物吧?梁伯彦带着此物与外室,打算从西城门逃走投奔出自沈家军的李柱。刚抓到他的时候,他还让这外室女冒充你。”那名女将嗤笑了一声,将一枚玉印放入沈月溪手中。
沈月溪红着眼睛紧紧地握着那枚玉印,那是她阿耶的私印,见印如见人,是五年前阿耶见她最后一面时赠予她的,她一直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梁伯彦盗去了。
饶是脾性温和如她,也恨不能直接上前给梁伯彦重重一巴掌!
裴衍洲沉声命令道:“梁家主,接着写。似梁伯彦这等寡廉鲜耻之徒,沈月溪自当休之。”
名为和离,实为休夫。
梁世明手中的笔顿了顿,面色难堪,可环顾四周,终究还是忍辱负重地写了下来,呈现给裴衍洲。
裴衍洲将和离书塞入沈月溪颤抖不已的手中,眉眼冷峻地说道:“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伤心的?”
又道:“如今你与他再无瓜葛,他侵吞你家家产,打死你家忠仆,偷你阿耶信物,还让自己的外室冒充你,你自当一报还一报。”
他硬是将娇小的沈月溪拉入自己的怀中,男子这才发现沈月溪穿着狐裘大衣,手却依旧凉如水。
他皱了皱眉头,只以为女子的手皆如此,将腰间长刀递到她手,炙热的胸抵住她想要后退的身子,握着她的手与刀,便是一刀砍在了梁伯彦的肩膀上。
鲜血立刻喷洒而出,瞬间沾满沈月溪的双手。
素来端着的梁伯彦不顾伤口疼痛,跪地求饶:“月娘——你我夫妻多年,原谅我这一次……”
沈月溪却听不到这些,她本就病得厉害,尚未从不堪真相的打击中出来,便被这满手的鲜血所刺激!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红一片黑一片,再难承受,大吐了一口血出来……
昏迷之前,她听到了叫人惧怕的男子颤着声音喊道:
“沈月溪——”
第二章
阿月——”
“阿耶,你怎么在这里?”沈月溪一脸惊喜地问道。
眼前的沈南冲是五年前见她最后一面的模样,即便到了不惑之年,她的阿耶玉冠束发、风流儒雅,没有哪个年轻儿郎能与其媲美。
欣长俊雅的男子朝她笑道:“阿月,你不该来此,你忘了阿耶对你的嘱咐了吗?”
她自是记得阿耶曾对她说:“如今四处都是反军,战事不可避免,阿耶身为武将总是要上战场的。阿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好在梁家乃百年世家,纵然世道再乱,也总能护住我的阿月。阿耶别无所求,只要阿月此生康安,平平安安活到老。”
她有好几次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凭的便是沈南冲的这句叮嘱,又苦苦挣扎了回来。
在沈南冲面前,她不再是端着的梁家妇,她就如同闺中少女一般放开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肆意哭泣道:“阿耶,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怪病,每日都好痛,似有千万根尖针插在我的五脏六腑之内……”
“女儿还很没有用,错信了人,将梁伯彦这等伪君子认作好人,连沈家老宅和周伯都没有保护好。”
说到这些,沈月溪哭得愈发伤心,沈南冲就她一个独女,她却在沈南冲死后什么都没护住,直到五年后才知道沈家早已没了!
沈南冲长长叹了一口气,朝她招了招手,道:“莫哭了,到阿耶这里来,我和你阿娘都在等着你。”
沈月溪眉眼一弯,只觉得始终寻不到根的心仿佛一下子便有了着落,提着裙子便朝着沈南冲奔过去。
眼见着她便要拉住阿耶的手,一双大手却猛地握住她的手,由手心传来的炙热灼烧着她浑身的冰凉,眼前大雾忽起,遮掩住了她阿耶的容颜,她挣扎着想要留住她的阿耶,便听到一个陌生男子又沉又哑的叫声:“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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