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徐凝神思索,心底缓缓打了个问号——到底多深的仇怨,才让程奕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承认,拒绝见面,直言一死一改嫁。
这是不是,太超出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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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珠山公馆,夜幕下整栋房子灯火通明。
一进门,徐苓君正在客厅打电话。阿姨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顾庆民有些诧异,“这是又要出差?”
阿姨将两个行李箱放到玄关,摇头道:“是徐家。徐老爷子病倒了。”
“外公?”
顾亦徐一听,急忙问:“外公他怎么了?”
顾母这时才留心到他们,几句挂了电话,“你外公高血压犯了,在家里晕倒送去医院抢救,初步诊断是脑出血。”
顾亦徐担忧问道:“出血症状严重么?”
“还不清楚,检查报告没出来。”
徐苓君皱眉,很是忧心忡忡:“政安他们这些小辈都在外地,赶不回去,大哥年纪大了,难免照顾不周,我得亲自过去看了才放心。”
这是在和顾庆民解释。
顾庆民才进门,大衣还没来得及脱,神色几分慎重:“我陪你一起。”
“不用。”顾母想也不想拒绝了,“我赶的是晚班飞机,你们才结束活动回来肯定累了,省得奔波。”
“再者,亦徐还要上学。爸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都不知道,免得大家急急忙忙跑过去,结果虚惊一场。”
司机老吴从车库把车开过来,趁等待间隙,徐苓君交代了原由。
徐老爷子高血压都好几年了,过往家里饮食一直很注意,极少引起并发症。今日他拜访老战友,一时高兴喝多了烧酒,不想家里人知道后在耳边唠叨,于是藏着掖着不告诉人,但进了浴室洗澡,猛然间失去意识昏过去,要不是瓶罐砸地的声音惊动了徐母,赶忙叫来警卫员踹门救人,当即送去医院,若是再耽搁片刻,病情凶多吉少。
方才,徐母在电话那头一直哭,说老爷子回家后撑着脑袋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人恹恹的,她当时就该察觉是身子不舒服。但因回来晚了,徐母心底不太高兴,只当是路上晕车,没在意,一直催促他去洗澡。
要不是中途回房拿东西,听到声响,否则徐老爷子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只怕命捡不回来了。
徐苓君同样担心她妈的状况,老人家受惊过度,可别又病倒了一个,好不容易安抚住,于是又匆匆忙忙叫阿姨整理几件衣服,即刻订了机票动身。
老吴往后备箱搬完行李,徐苓君上车,看见顾亦徐只穿了条裙子,不忘嘱咐:“外边天凉,你们都进去吧。”
“到了后,将病情结果发给我。”
顾父道:“首都心内科最顶尖的那几位医生,我派人联系一下。”
“爸在军区医院有主治医生。”
顾父却道:“有备无患。”
徐苓君一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然而任是谁也没想到,徐老爷子身体一向康泰,尽管有点长病短痛,但一直照养不错,也就没什么大碍,谁知这回病来如山倒,将这个峥嵘政坛数十年的老人击垮了。
徐家政途势头正盛,长子位高职隆,离不开老爷子动用以往的人脉关系,小辈们承受荫蔽,同样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霎时间,参天大树倒下,惊起不小动荡,京圈那潭深水又暗潮涌动起来。
徐苓君前去探望,一探便是半个多月。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徐老爷子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脑溢血导致肢体偏瘫,只能坐在轮椅上休养一段时日,幸而性命没有大碍,神智也还清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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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一月底,天气越发冷了。
街上人人裹紧大衣,穿上羽绒服,厚实围巾遮掩口鼻。听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来得格外迟,将近年底时才能看到初雪。
可冷气团一股接着一股南下,又不是个暖冬。
像是深秋吊着口气,死缠烂打地留着,不肯走,将寒冷攒到一块儿,积成雪、砌成冰。
顾亦徐从剧院出来,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身后两步,是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皮肤素白,嘴唇淡红,面容清峻到令人过目难忘,玻璃似的眸子忽然浮起一点笑意,像是带上生机,不似冷冰冰的假人。
“出门前提醒你多穿件背心,不肯听,现在知道冷了。”
他一开口,声音清朗动听。
细听之下,还有层诙谐意味。
顾亦徐抱臂摩挲,白色手工刺绣的针织长衫只能内搭,套上毛衣后会热,而且显得臃肿。
她指责:“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对方“噢”了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我该说什么?”
“作为男朋友,你看见我感到冷后,应该脱了外套给我披着。”顾亦徐循循教道:“这样才能体现出你的风度,以及对我的关心。”
程奕对此回应是将拉链往下拉了几厘米,里边是款薄T恤。
他语气轻淡,“你看,我只穿了两件。”
——给了她,自己就得打赤膊了。
顾亦徐嗔视一眼,“你存心的。”
程奕拉上拉链,从兜里掏出对灰色羊毛手套,给顾亦徐戴上。
微凉的双手瞬间被温暖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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