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女儿。”顾庆民招手让亦徐到身边,指着身前的男人道:“一一,这位是你言伯伯。”
顾亦徐飞快打量一眼,道:“言伯伯好。”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言江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感慨道:“转眼长成大姑娘了,还记得我上次回国时,一一才刚上高中,太久没见面,是不是都不认得伯伯了?”
顾亦徐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道:“没有,还记得的。”
眼前这位看上去十分和蔼的伯伯,姓言名江,是顾父的资深合作伙伴,也是多年老友。早在二人年轻时,便已结下深厚友谊,即使结婚生子后,友情也随着日益紧密的商业合作关系进一步加深稳固。
言江比顾庆民大了八九岁,名下企业最初从事传统化工行业。在占领国内市场的大份额后,言江犹不满足,到欧洲拓展公司业务,却意外发现新商机,借助以往在化工领域积攒的经验,进入欧洲化妆品和个人护理行业,开拓全新市场,他本人也因此在德国首都柏林一呆就是长达二十余年。
然而,言先生虽一直居住在欧洲,但正如他自己所常说的那般,人在异国他乡,终归似无根浮萍,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故而每隔几年思乡情切时,便和妻子一起回中国暂居。
回国时,言江必然会到顾家做客。
顾亦徐与他见过寥寥数面,次数屈指可数,但即便不太记得对方的长相,却也对这位父亲在生意场上,少有真情实感结下情谊的言伯父印象尤深。
乍然见到亦徐,言江不由有些出奇:“一一现在是在你爸爸这儿上班吗?”
“没有,今天学校有个体验日,我被选上过来了。”顾亦徐简单解释一遍经过。
言先生听完,哈哈一笑:“所以说你这是赶巧了。”
顾庆民重逢旧友,面上明显多了些喜悦之色,“你言伯伯难得回国一趟,既然碰上了,怎么能不过来见一面。”
言先生摆摆手:“不用讲究虚礼,我们俩还用客套什么?孩子有事要忙,就让她先去罢,不打紧的。”
顾亦徐还没出声,顾庆民便发话了:“她能有什么事?”
“我看了行程,”顾父看向女儿,“你下午只用做个访谈,那个不重要,让柯助帮你处理就行,待会就跟在爸爸身边。”
顾亦徐:“……”
行吧,她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庆民准备和好友一起吃顿饭,他们开了间包厢,菜很快上齐,服务员退出去时轻轻将门带上。
故友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股市行情,讲到国内外饮食人文,两人家世相当,成长阅历相似,都颇富有远见,许多兴趣、观念等不谋而合,谈到兴起处,更是愉悦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顾亦徐闷声埋头吃饭,饭菜滋味很好,爸爸和言伯父不动筷,菜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夹了条海参,一口没咬断,海参“啪嗒”砸进碗里,撞到勺子后,很有弹性地晃了晃。
这边发出声响,桌上另外两人才意识到有她的存在,言先生笑着说:“菜色还合口味吗?吃饱没?”
顾亦徐点点头。
顾父便道:“饱了就别再吃了,陪大人一起说说话。”
顾亦徐只好坐直身子。言先生却招呼她继续吃饭,又让服务员进来点了几道甜点,摆在顾亦徐面前,任由她挑喜欢的品尝。
迎着言伯父热切的目光,顾亦徐放心大胆敞开胃口。顾庆民瞧见,没再说什么,向好友摇了摇头:“年纪小,都还不懂事。”
在做父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长不大,但在外人眼中,十九年的成年人绝对称不上“年纪小”了。
但言江向来清楚顾父有多宠爱孩子,忍不住道:“女孩子性格乖巧,哪怕再不懂事,也会心疼父母。不像那我小儿子,怎么劝都劝不动,顶撞起来头头是道。”
顾父回忆一下:“小的那个,应该是叫……‘蔺纶’吧?”
言先生长叹口气:“就是他。”
言先生在国外生活二十多年,骨子里却还和老一辈一样,信守中国传统文化,据说妻子怀着小儿子那段时间,他恰好通读了遍历史名人传记,欣赏赵国名臣蔺相如,最爱文士风度,故而取了“蔺纶”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
“这孩子和他哥哥姐姐不同,自小在国外长大,学了西方人的那一套东西,年纪越大后越有主意,想和他的那些同学一样,离开家庭独立生活。”
“他前段时间毕业后,想要创业。一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去创业,那不是血本无归?我当时听了很不同意,家里生意还不够他锻炼的么?”
言父神色无奈极了,“于是我告诉他,如果要创业,有本事就别动他的那笔理财基金,这钱我是留给他保障未来生活用的,不是拿来给创业打水漂,他听完,转头就向政府申请启动资金。”
顾父生出些兴趣,“最后成功了么?”
“没有。”言江冲顾父挤了挤眼睛,戏谑道:“我提前向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打了声招呼,不予通过他的贷款申请。”
“……”
顾庆民哭笑不得。
“蔺纶要知道你在背后捣鼓,还不得回家闹翻天。”
言父安抚性地叩了扣下桌面,“没事,他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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