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今天手术比较多,会很忙。”
“老公,星期天去奶奶家,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吗?”
“你看着办吧。”
“老公,马上要换季了,要不要给奶奶和长乐买几套衣服?你找个时间陪我一起去挑,好不好?”
“我很忙,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老公,爸爸说后天晚上让我们去吃饭。”
“这个星期我手术都排满了。”
“好吧,我跟爸爸说改下个星期。”
“你看着办吧。”
“老公……”
“你看着办吧。”
那时候,两人的交谈,他从来都是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的。她也知道,但凡他说了这句话,便表示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她便会很识趣地结束。
当年的他,根本无意进入她的世界。而她则很想进入他的世界,与他真正地融为一体。但从一开始,李长信就对她关闭了心门。无论她怎么努力,最后都只是徒劳。
叶繁枝不知自己盯着三明治瞧了多久。回过神后,她默默地把三明治扔进了垃圾桶。
她又站了片刻,直到她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叶繁枝摸出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接通了电话:“范太太,你好……你这边急需多少钱……好……我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叶繁枝进了商场洗手间,疲惫万分地捂住了脸。
她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如今连江一心的护工费,她都是拖到了医院发工资才能付给她。也幸好江一心温柔善良,从来不跟她计较这些,依然费心尽力地照顾她大哥,并且总是安慰她说:“繁枝,没关系,我有钱的。我又不是等着买米下锅,你不用急着给我。”
叶家落难后,曾经所谓的世交和朋友都避他们如避蛇蝎。一夕之间,她和大哥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那时候的她,压力太大了,真的很想跟人说说话,希望有人可以鼓励安慰她,所以她联系过一个曾经在基金会里一起工作的女性朋友。两人一度很亲近友好,她的确是把叶繁枝当成好朋友的。但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每次接到她的电话都说现在有事在忙,等下给她回电话。起初一两次,她还傻傻地等她的电话,但她从未接到过任何回电。三四次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对方刻意而为之的拒绝手段。
另一边的便利店,李长信复杂无言地目送着叶繁枝的背影离开。
如今的她居然节俭到了连午餐都舍不得买一瓶饮料的地步。
事实上,李长信刚从一台手术下来,精疲力竭,食欲全无。他在办公室窗前小憩片刻,便看到叶繁枝从医院大楼出来。他看着她穿过马路,进入了这家便利店。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冲动地出了办公室,也来到了这里。
李长信在便利店的卡座坐了下来,打开了手中的三明治,缓缓地将其送入了口中。
食材乏善可陈,味道自然也算不上好。不像当年她做的,面包香脆松软,鸡蛋热热的,西红柿新鲜爽口,每一口都有无穷滋味。至于咖啡,她都是买最好最贵的咖啡豆,杯杯香醇。而这里的咖啡,简直与洗碗水无异。
事实上,婚前他喝的咖啡,都可谓是洗碗水。
是她,把他的嘴惯坏了,养刁了。
曾经有一回,他与乔家轩在酒吧喝酒。乔家轩晃着手里的威士忌杯子,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长信,你在国外这段时间里有想起过她吗?”
这个她,当然是指代他的前妻——叶繁枝。
有的。
早上起床,拉开衣柜,发现里面再没有她熨烫整齐并成套搭配好的衣物的时候。
餐桌上再没有她做的热气腾腾的早餐的时候。
出门的时候,门口再没有擦得干净锃亮的皮鞋的时候。
傍晚,再没有人不停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晚餐想吃什么的时候。
加班回家,再没有整齐摆放好的拖鞋,餐桌上再没有夜宵的时候。
深夜时分,一个人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时候。
可就算是面对着自己的知己好友,李长信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他只是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而后抿着嘴摇了摇头。
乔家轩大约是喝醉了,对他露出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微笑:“可是我有,长信。我一直很想很想她。”
这个她,则是指乔家轩的前妻——傅佩嘉。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是我利用她复了仇,得到所有的一切。明明是我要离婚的,明明是我把她一脚踢走的。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想她?有的时候,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好想好想去拥抱她,去吻她……”
李长信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为了防止乔家轩在酒吧里再大声嚷嚷着说出其他惊世骇俗的话,他只好把他拖了出来。
那晚,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车里,在喝醉睡着的乔家轩面前,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有想过她的,不止一次!”
可是这句话,除了那晚的空气,再无其他人知道。
如今的叶繁枝,处处躲着他,并不愿和他有过多接触,也不愿跟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而如今的他,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每每忙碌过后便会想起她,想见到她,想拥抱她,想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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