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称呼她的资格。
但是渊绚说,“敦。”
她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中岛敦,“敦。”
渊绚就像以前那样叫他的名字。
中岛敦沉默了片刻,“嗯。”
他总是在重复着?这个音节,因为他总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重新成为朋友吧。”渊绚的眼睑微微垂下来,她轻轻地对他说,“对不起。”
因为我,太过懦弱了。
明明有过?那么多可以“挽回”的机会,但是因为害怕,因为胆怯,所以一直避而不见,当作从来没有发生(存在)过?。
这份友谊——作为朋友的过?去,都是实际存在的,都是曾经被她视作活下去的勇气的。
如果没有中岛敦的话?,可能她早就已经死掉了。她总是在依靠他人的情感而活,她在窃取他人的情感,用以作为延续自己生命的灯油。
如果没有那些感情的话?,她就会油尽灯枯。
“敦,”渊绚说,“对不起。”
一直以来,都没有回去找过你。
中岛敦抿紧了嘴角,他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
“对不起,”中岛敦说,“我一直……都是想和你……成为朋友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中岛敦的脸上浮现出稚嫩的神情——就好像九年前的孤儿院里,他看见十二岁的渊绚把藏好的食物拿过来给他。
“我一直……”中岛敦的声音有些?干涩,“都想和你当朋友。”
这是他最?为坦诚的时刻了。
渊绚在中岛敦带来的那本小说上加了一句话。
在小说的扉页,她写道,『给世界上唯一的你』。
这是她的哥哥送给她的话?语,中岛敦记得这句话,小时候他们蜷缩在孤儿院的硬板床上,渊绚会给他讲她和她哥哥之间的事情。
她告诉过?中岛敦,她的哥哥曾经对她许诺,此后的所有作品,都要在开头加上这样一句话——因为他想把所有的故事,都送给他唯一的妹妹渊绚。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中岛敦没有家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渊绚所说的内容。
写完这句话后,渊绚依旧没有停下来,她继续写道,『愿你能健康成长,并以自己为荣。』
写下这句话时渊绚所抱的仿佛并不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而是长辈对晚辈——渊绚看起来,要比中岛敦成熟许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渊绚便拥有了包容的眼神——她的态度愈发温和内敛,这是成长的象征。
中岛敦看着?这几行字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中岛敦没有父母,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有过?任何期愿,在渊绚写下这几行字的瞬间,他的内心仿佛有某个空缺被填满了。
渊绚不仅仅是他的朋友了。
她还可以成为中岛敦的“家人”。
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即便……他们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见面。
中岛敦告诉渊绚,他现在在港口mafia工作。
“就像织田先生那样吗?”
一提到港口mafia,渊绚便下意识地想起了织田作之助。虽然今天还有另一个港口mafia成员也来参加了她的签售会,但是渊绚觉得,中岛敦和太宰治不是一类人。
太宰治看起来……和她今天最后一个见到的读者——名为费奥多尔的俄罗斯青年,才更有可比『性』。
他们都给人一种无法捉『摸』,难以理?解的感觉。
“织田先生?”中岛敦愣了一下。
渊绚解释道,“全名是织田作之助,我听说,他是绝不杀人的港口mafia。”
她觉得中岛敦肯定也是和织田作之助一样,敦是一个善良而又胆小的孩子,所以他们(织田作之助和中岛敦)都不会是杀人的mafia。
但是敦告诉她,“有些?不太一样。”
他说,“我是太宰先生的学生。”
这一次本来也就是太宰治邀请了中岛敦来参加渊绚的签售会,他没有和中岛敦排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太宰治出于照顾的心情——毕竟敦不是蛞蝓,没有让太宰治故意捣『乱』的必要。
但是上一次完全就是想胡来,所以太宰治才要和中原中也一起进入签售会准备的隔间。但是进入之后,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那副认真的样子,他也就什么恶作剧都取消了。
中岛敦觉得渊绚应该也认识太宰先生,因为和太宰先生见过?面的人,按理?来说都不太可能会忘记他。
“他的右眼缠着?绷带。”中岛敦一点一点地解释着?。
虽然太宰先生和织田先生是朋友(这是敦前几天才知道的),但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中岛敦走在一条非常残忍的道路上。
他是被太宰治教导出来的“白『色』死神”,是和“黑『色』祸犬”芥川龙之介齐名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工具。
渊绚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忽然问,“你还有兴趣写信吗,敦?”
中岛敦怔怔地望着?她,他诚实地点点有,“嗯。”
“那么,”渊绚对他说,“来我这里工作怎么样?来给我当助理”吧。
第1卷 第77章
『存放于你那里的我们的记忆, 时至如今依旧在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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