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国是君主立宪制国家,王后去世,由第一顺位继承人——大公主玛德琳,代行第一夫人之职。这次,也是由她招待江夫人。
玛德琳公主马术了得,曾经作为国家队选手参加大型国际比赛,拿到过亚军。所以她很喜欢带外宾参观她的马场,介绍Y国的马术文化。
江虹年轻时娴于骑射,说起两国马术文化的不同也是侃侃而谈,玛德琳公主十分高兴,谈兴上头,竟邀请江夫人骑她的爱驹,并表示更衣室有新的骑马服。
这在Y国外交上还从未有过。
然而,这项“殊荣”,着实叫江夫人进退两难了。
不骑,很明显落了公主的面子;骑了,不说表现如何,以后再遇到流程外的邀请也要一口答应吗?这是随访人员的心思。
胡笠今天被分配到江夫人的警卫队里,也在现场。他担心的则是江夫人的安全。要是这马认主,伤到江夫人怎么好?警卫队里倒是有会骑马的,但这是女士专场,玛德琳公主应该也不愿意男警卫去骑她的马。
正当我方人员都愁绪满脸的时候,江夫人笑着让翻译人员说给玛德琳公主听,她的身体不太适合骑马了,但是她的侄女会骑,就让她替她吧。
一沁被推了出来。她穿着黑色套装,在江夫人身后本不显眼,这会儿却成了人群的目光中心。她落落大方地和公主问好,随工作人员去换骑马服,然后抚摸着马脖子给它喂糖块。
玛德琳公主也被提醒了,似乎意识到刚才的邀请不妥,带着翻译走下观众台,和一沁说话。
从胡笠的角度,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玛德琳公主笑着退回去,然后一沁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一沁骑马的姿势明显是草原民族的骑法,上身前倾,自然轻盈。不管马的速度快慢,她的姿势几乎不变,漂亮自如。
跑了一圈后,她甚至驾着马跳过了几个障碍,十分完美。观众台上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玛德琳公主的表情尤其愉悦。
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这个会骑马的姑娘。
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玛德琳公主特意给随访人员和他们国家的工作人员举办了一个联谊舞会。
舞会上的亮点,无疑是Y国的第一女保镖邀请一沁跳舞这件事了。
盖亚一米八多,高大健美,是玛德琳公主出公务时的御用贴身保镖。她过去的时候,正被陌生男士们围着献殷勤的一沁很是松了口气,几乎逃似的搭上盖亚的手,轻飘飘就从人群中心被解救出来。
这一幕被其他人看到,都起哄地笑起来,有夸盖亚的,有嘲那些男士的,舞会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当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盖亚牵着她的画面被好事者拍下来放到网上,不少网友直呼好嗑。后来,江夫人趁机把一沁推到台前,甚至还圈了一小波粉丝,自然也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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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邀请一沁跳舞的很多,她跳了几支后,又热又累,便寻空出去透气。没想到,外头阳台上,已经有人先占了。
两人这几天见是见过,但都有工作,也没说过话。
再说,他可让而握好一顿伤心。一沁难免对他有意见。
她本想重新找个地方,可还没来得及拉门,听到有路过的人在问骑马的女士在哪里,他想邀请她跳舞。一沁就不敢动了。
这时,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
一沁不得不转身和他打招呼,态度算不上亲切。
胡笠说,“没想到,你看起来文静,骑马这样好。”
一沁并没有因为他的赞美而软和,她仍然板着脸,声音平平板板,“我和而握都学过,不是什么值得说的。”
江家人人善骑射,就连姚泠玉都能跟着江穆跑马游玩。所以,就算她在T市,姑妈也叮嘱过不能落下这门课。
“你似乎,对我有点情绪?”
一沁不满道:“你为什么要让而握伤心?”
胡笠有些惊讶,“她很伤心?”他回想那日的接触,并不觉得会把姚二小姐打击到伤心。
“她的情绪非常不对。”一沁语速都变快,“虽然我叫阿勐注意着她的动态,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她上一次……这次是最严重的。如果她因为你做了什么傻事,你不要想置身事外。”
胡笠望着她,突然说,“你还记得江慎吗?”
一沁说记得,“怎么了?”
“自从江慎过来,我们几乎没有分开过,我也把他当亲弟弟看。”胡笠转身,手臂支在栏杆上,“你有弟弟和妹妹,我也有两个弟弟。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一沁语气不善,“你理解个……而握是女孩子!你又没有妹妹!”
胡笠笑问,“你确定她和我恋爱,就不会更伤心了?”
一沁愣住。之前萧书易她有把握,他不会伤害而握。但是胡笠……
是啊!她也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伤害而握?
胡笠继续说,“而握的生活,应该是骄扬恣意的,无拘无束的,我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我们真的不合适。”
一沁回去后想了许久,究竟是怎么样才算对而握好。是让她达成心愿?还是免于可能的情伤?
胡笠对而握,真的是铁石心肠?
一沁总觉得不会。说到底,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算不爱她,也不会这样排斥她吧?还是说,他的“排斥”本身就是故意为之?
一沁越想越觉得,那晚胡笠的话没那么绝情。只要胡笠能喜欢上而握,那情伤肯定不是而握受。
所以,她看到换班的胡笠,第一时间给而握打了电话,准备套话给妹妹听,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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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接近尾声,这次的任务也快告一段落。结束后,他可能会有两叁天的假期。
至于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换班休息,他回房间的走廊里,看到一沁浅笑着朝他走过来。
她仍然是得体的工作装,浅色衬衫,深色西装裤,黑色的中跟皮鞋。地面上铺满地毯,走过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很奇妙。看着她的身影,他最近纷杂的思绪竟渐渐清晰起来。
他那晚说他懂一沁,可不是什么托辞。
他是烈士的儿子,是首长的养子,他不得不行端坐正,做一个不愧于自己身份的人。更不用说,后来元首的看重,更让他不可有一丝懈怠。
几重荣誉,几重压力。
胡笠是国家最忠诚的战士,是父亲心中的骄傲,是弟弟们眼里的榜样。
至于他是谁?又有谁知道?
他第一眼看到一沁,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后来在西山别墅,在公园,在马场,在舞会,匆匆几个照面,他却好像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她是体贴母亲的乖女儿,是照顾弟妹的温柔姐姐,是游刃有余的外交人员,至于她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也只有在马背上时的那一点得意,在被那些男人围住时的那一点嫌弃,在阳台上躲人时的那一点懊恼,被他无意窥到几分。
仿佛一张美人图,突然活了一样。
这样一个既有意思,又能懂他的人,居然就在眼前吗?
他恍然大悟,几乎迫不及待地向她提出邀请。他们曾经是相亲对象,如果重新开始,也不突兀吧?
可是她的表情一下子垮掉,甚至有一丝惊恐。她的身体僵了好几秒,才绷着声音,“你……一定在开玩笑对不对?”
她常见的笑容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眸,好像他一旦说出否定的回答,就要立刻把他咬死。
真是罕见。是她自己吗?
胡笠笑道:“之前我们吃饭那次,彼此都有一些误会。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单身,也许可以重新认识一下?至于姚二小姐,她生活中的乐趣应该很多,很快就不记得我了。”
一沁冷笑,“你倒蛮了解她的。”
“大院里的孩子多,各种性格的都有,二小姐这样的,我也听说过。”
风一阵,雨一阵的,来得猛,去得快。胡笠心里有数。
“怎么?你觉得她是困扰,还是负担?”
胡笠想起那些有来无回的短信,她有些忐忑又有些娇气地说她找到工作了……
他说,“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一沁脸色和缓了一些,但对他的提议仍然没有兴趣,“就算没有而握,我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
“你当初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搞黄相亲呢?”一沁反问道。
时过境迁,说出来也没什么。他承认当时对她们母女有一些偏见。
一沁点头表示理解,“那现在就没关系了吗?我们的身份还是没有变啊?”
“可是我眼中的你不一样了。”胡笠直白道。
一沁抬头看向他,眼神中有惊讶,有警惕,“我不明白,我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胡笠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很不一样。”
她的眼睫剧烈抖动了几下,然后半阖上眼帘,低着头,“你那天说的话很对。”
“什么?”
“我的确不能确定,你和而握在一起,会不会让她更伤心。”
胡笠不知道话题怎么又引向了而握,一沁继续说道:“是不是大部分人在你眼里都是透明的?你觉得你很聪明?”
胡笠愣住。不知道是因她的态度震撼,还是因她说的话惊讶。
她说,“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我不是故意要揣摩你的心意,如果冒犯你了,我跟你道歉。”他郑重道。
“无所谓。”一沁退后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次她的眼神很平静,“只是希望胡主任能说到做到,不要再去招惹而握,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今晚的对话,我可以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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