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念起燕月生曾经写给他的谜语。披着满身月光的少年转过头,向燕月生伸出手。
“燕月生,你不要失信。”
“当然,”燕月生和他拉钩,“我从不骗小孩。”
南齐行宫中,金楚音坐在莲花池边。还没到莲花开的时节,满池皆是大片大片青碧的荷叶,池底传来青蛙的叫声。侍奉公主的贴身宫女为金楚音打扇,顺便拍死那些不长眼的蚊子。金楚音注视着池上飞舞的点点萤火虫,眼中流露些许怀念。
“舅舅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北齐了吧。”
金楚音有二十多个舅舅,血缘上最亲的却只有北齐皇帝和十三王爷。宫女知道她思乡情切,也不好说开让公主伤心:“王爷临走前叮嘱奴婢,一定要照顾好殿下。公主不要害怕,不管在南齐遇到什么事,陛下一定会为公主撑腰的。”
“是吗?”金楚音轻轻叹息,“舅舅如果当真看重我,就不会把我送来和亲。你大概不知道。南齐一开始看中的人根本不是我,是舅舅舍不得表姐远嫁,才将我封了公主送来。”
金楚音在南齐处处谨慎小心,唯恐丢了北齐的颜面。这几月她冷眼看去,发现南齐皇帝的儿子大多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即便是嫡出的三位皇子,也个个幼稚可笑,难堪大任。然而她未来的夫婿必然会在他们之中选出,难免使金楚音焦虑起来。不出意外,今年秋天前她便会和其中一位皇子定下婚约。但以金楚音所见,她不觉得这其中有谁能成为她的终生依靠。
“殿下先前不是觉得六皇子……”
“六皇子看上去为人持重,听说也聪明好学。但是他不受南齐皇帝的看重,日后绝不可能登基为帝。”金楚音声音低下去,“你知道的,舅舅把我送来联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怎么能……”
“婉宁公主?”
金楚音慌忙住嘴起身。皎洁月光照亮来人侧脸,南齐的穆朗国师站在廊下,远远的并不靠近。
“国师大人。”金楚音福身行礼。
“天色已晚,公主殿下不在屋里休息,怎么跑出来?”奎木狼注视昔日爱人转世,“如果再和梅花园那晚一样出事,又该如何?”
“今夜并非只我一人,有宫女陪着我。”金楚音抬起头,“我想应该会安全些?”
“宫女也不过和公主一般是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顶得上什么用?如果有妖族潜伏于此——”
“不是有国师大人吗?”金楚音打断奎木狼,“有国师在此,哪还有妖族宵小敢来此放肆?”
奎木狼沉默片刻:“可在下又不能始终待在公主身边,公主也该自己小心些,不要总是寄希望于他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公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金楚音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有些烦闷,所以出来透透气罢了,很快就会回去。国师请不要担心。”
“公主是想家了?”
“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当日圣旨下得太快,我不得不匆忙南下,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带来。”说到这里,金楚音忽然意识到她语气中有些许怨怼,慌忙描补,“当然舅舅也为我置办了一份嫁妆,我并不缺东西用。”
“没带来的物件中,殿下可有几样特别的心爱之物?我或许可以为殿下效劳取来。”
“自然是蕉叶琴。”一旁宫女插嘴道,“那可是我们长公主为殿下准备的嫁妆之一,另一支玉屏箫是要送给我们未来姑爷的。但殿下此次南下匆忙,未曾来得及带上。”
“住嘴!”金楚音喝一声,随后向奎木狼解释,“那并不是我忘记带来,只是觉得我已经不再需要了,所以还给了我娘。国师不必为此大费周章。”
“还给令堂的意思是,这一对琴箫目前在北齐长公主府么?”
“是。但——”
“我明白了。”奎木狼示意金楚音不必再说,“殿下思乡情切,在下理解。穆朗在此保证,公主回到皇宫之后,在下定会去北齐取回殿下的珍爱之物。”
“可北齐宫城路途遥远,国师不会嫌麻烦么?”
“在下是修行人士,即便是数千里的距离,一天也能回来了。只是在下奉陛下之命保护行宫中人,如今不能离开。待诸位回到皇宫结界中,我再为公主效匹马之劳。”
“既如此,楚音在此谢过国师美意。”
百花洞仙子与寻常神族不同,其他神族还有可能为五劫挣扎,而百花洞诸位仙子早年遭贬,五劫都过了个七七八八,若是需要下界,定是为了情劫。灵芝花仙子师兰言便是其中之一。她的问题和青阳少君有些相似,如果说明渊是因为缺少父母的榜样无法学会去爱,那么师兰言的问题便是太过冷静克制,洞察世情后对爱情不屑一顾。
然而她又迫切地希望通过破劫提高实力,摆脱天规的束缚。最后灵芝花仙子求到燕月生这里,希望传说中从无败绩的司命星君能助她一臂之力。
要一个不懂爱情的人爱上他人再遭受打击,不得不说是个难题。燕月生思来想去,决定在占有欲上下手。许多人对另一半并没有爱情,但有朝一日乍然失去,难免还是会怅然若失,进而产生“我一直爱着他,我不能失去他”的错觉。
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竭力挽回但为时已晚。这就是燕月生为师兰言量身定制的情劫基调。眼看即将收尾,却又出了岔子。灵芝花仙子转世的夫君对她痴心十九年不改,燕月生原先挑的女孩子并不足以使他变心。眼看师兰言大限将至,燕月生必得在一月内使她的夫君移情别恋,否则师兰言此次情劫便算是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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