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不吃解药死不了,待我把郡主送到陛下那里,解药自会原样奉还。”对方打断燕月生,“我听闻郡主千伶百俐,总是搞些意想不到的花样。沈重九就是太过轻视郡主,才落得如此下场,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说到这里,女子一声轻笑:“小郡主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把你全须全尾活着送到陛下那里。剩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如此防备,当真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燕月生知道难以得手,只得安静下来。女子吹一声口哨,一群小妖赶来套车。他们扯一块巨大油布罩在铁笼上,用绳子牢牢栓紧,好让囚徒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
燕月生听到一阵马嘶,随后身体一轻。马车竟腾空而起,向未知的目的地飞去。
铁笼外风声甚紧,马车飞行速度比周采意御剑更快。燕月生虽神识惊人,但将她置于高空,四下除了妖族别无他人,感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周围皆是铁水浇筑的牢笼,燕月生还记得女子说的“雷霆禁制”,不敢用手去碰。唯一能做手脚的只有身下的木板。
她先前向女子讨还解药,是希望能拿到药瓶,打碎后藏起一两片碎瓷。然而对方并未答允,只得另外设法。燕月生攒了些微力气,伸手欲掐减字桃花诀。
桃花尚未成形,少女闷哼一声。燕月生浑身犹如针刺,痛得在笼中打滚,额上爆出青筋,冷汗涔涔而下。
车外寂静片刻,响起女子含笑的声音:“忘记和小郡主说一声,郡主身上这件锦霞裳是我妖族至宝。此衣一旦上身,任何仙人妖族都和普通凡人无异,难以脱下。倘若妄自调动灵力,必受万针刺身之痛。”
燕月生已全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外面的女子,然而这竟然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一时间被羞辱的感觉甚至压过了肉.体的痛苦。毒刺蛰身的疼痛久久不退,她蜷缩成一团,仿佛针刺之痛能随着身体的收敛减轻一般。眼泪混合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润湿了冰冷的木板。
马车一路向东,数时辰内飞跃千山万水。天还未亮,妖人一行便到了北海之上。海水粼粼,在月光下翻出雪白泡沫。眼看甘水之渊近在咫尺,亲自驾车的虎族大君黄朝暮刚松口气,耳朵忽然一动。
“什么声音?”
闷闷的钝响,车中的人正在一拳一拳击打马车底部。黄朝暮听清马车里的动静,不由嗤笑一声:“郡主怎么如此想不开,安安分分待着难道不好吗?”
这铁笼是为了关押妖族囚犯所制,看似最脆弱的底部也是八寸厚的樯木,坚硬程度有如金玉。肉身比人族强悍百倍的妖族尚且不能突破,何况燕月生一介人族弱女,可见当真是昏了头。
燕月生不理会她的话,仍旧一拳接一拳。黄朝暮不担心她真的跑出来,可是这“咚咚咚”的闷响又吵得她心浮气躁。虎族睡眠时间不短,虎族大君今日又因为妖皇的命令一夜未睡,难免脾气比平日暴躁些。
“别打了!”黄朝暮踹了一脚铁笼,“有本事待会儿当着陛下的面这么闹,我才服你。”
里面声音短暂停止,随后囚犯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不再用拳头击打,而是在马车里使劲蹦跳,妄图用整个人的重量将马车底部砸穿。飞驰在高空中的铁笼开始摇晃,拉车的马匹受了惊,凄厉地嘶鸣起来。
“你!”
黄朝暮骤然起身,一把掀开油布,打算给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族郡主一点颜色看看。月光顺着油布缝隙照亮了牢笼,海风倒灌进油布,将它吹鼓成一只孔明灯。黄朝暮首先看见的是樯木底板上诡异至极的花纹,淡淡血腥味混着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袭裙装的少女察觉到了月光,朝黄朝暮转过头。浓稠的血顺着手滴落,燕月生十指皆是鲜血淋漓。
“你在做什么?”黄朝暮眯起眼睛。
油布顺着海风飞远,笼内忽然明亮起来。燕月生不适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将手挡在额前。徒手在樯木上抠出混元一气阵,她的手指俱都血肉模糊,早已失去知觉。
“我在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你做梦。”黄朝暮虽被短暂震慑住片刻,到底难掩轻蔑。
“既然觉得我在做梦,就不要来阻止我。”燕月生放下手。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海的尽头。北海尽头是一道长达数千里的深渊,四面八方的海水终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向这道深渊倒灌而去,却不能使这无底深渊中的海水高出一丈。从高空看去,这道深渊仿佛是大海的一道伤口,深不见底。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燕月生俯视着身下涛涛奔流的海水,“姜佚君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妖皇本尊的藏身之地,谁会知道竟然是归墟。”
“你到底想做什么?”黄朝暮意识到不对,指尖妖力凝聚成十道尖刺。
“你不是说妖皇想见我吗?”燕月生看着黄朝暮的眼睛。
“现在,我来见他了。”
话犹未了,黄朝暮手指一翻,十道妖力尖刺同时往燕月生头上扎去。燕月生迅速扯起裙摆,竟将这十道妖刺全部挡下。原来锦霞裳为了防止穿上之人将其撕烂,布料坚韧非常,非一般外力所能毁之。
十根妖刺被锦霞裳收拢到一处,燕月生更不迟疑,直接握紧这一捆妖刺,将其狠狠扎入混元一气阵的阵眼中。饱经杀气摧残的樯木终于到了极致。只听“咔嚓咔嚓”,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响起,燕月生脚底的木板应声而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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