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过了很久,姜思鹭也不知道,自己那天的勇气从何而来。
可能是隔着他衬衣触碰到的冰凉,可能是那杯赌气似的热水,也可能是那张和17岁重合的脸。
“段一柯,”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你去我那住吧。”
……
卧室一片昏暗,鲸鱼在天花板上游。
姜思鹭用一种死不瞑目的表情瞪着天花板,握着拳,一下一下地捶床。
连捶三次后,她猛然翻身,脸埋进枕头,哀嚎道:
“我他妈这是说了啥啊!”
这才是他们重逢后第二次见面啊!
她就让人家和自己一起住!
尊严在哪里?矜持在哪里?段一柯的行李在哪……不是!
她也记不太清自己说完这段话,段一柯是什么表情了。总之,两人相对无言5秒后,专车司机的电话替他们打破沉默。
她在段一柯和司机的交谈声里如梦初醒,没等他送自己,便逃也似的下了楼。
看了一眼手机,他也没给自己发微信。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换个角度想……
如果邵震(对不起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想起了邵震)同学聚会后约自己见面然后说要和她一起住,姜思鹭只会觉得对方心怀不轨吧。
姜思鹭又和自己的床较了一会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了客厅。打开灯后,沙发旁边是自己从搬家过来就没收拾的一纸箱行李。
里面是自己出过的所有书,和一盒药品。
姜思鹭光着脚蹲在地上,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罐安眠药。
这是之前她写稿写得作息颠倒,朋友从澳洲给她带的。亲测药效极强,半颗就倒,一颗就昏,有效扭转了姜思鹭当时半夜4点睡不着觉的困境。
说明书上说服用不得超过2粒,姜思鹭此刻只想一头栽倒,想都没想就吞下2粒大到卡喉咙的药片。
困意很快席卷而来。
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她脚踩棉花,飘回卧室。松软的床垫犹如海浪,倒进去的瞬间,就把她吸进海洋深处……
一夜无梦。
……或许不止一夜。
姜思鹭是被噪音吵醒的。
门铃,敲门,踹门,撞锁,还有女生在哭。她昏昏沉沉的爬起来,看到窗外天刚擦亮。
好饿啊。
但门外的情况显然更紧迫些,姜思鹭穿上拖鞋,晕乎乎地飘到了客厅。
是谁大早上在发疯?
姜思鹭趴到猫眼上,定睛一看。
再定睛。
看清路嘉和段一柯的时候,姜思鹭陡然清醒。
……
时间退回30小时前。
鉴于姜思鹭是有名的夜猫子,路嘉找她聊八卦的时间也习惯性移到了零点以后。
周四晚11点,她给姜思鹭发送了一条悬念十足的微信——
“靠!你知道你书的选角,男二定谁了吗!”
当然,吃了安眠药陷入昏睡的姜思鹭,没有回复她。
只一晚不回消息,倒也无妨。
但到了周五下午,姜思鹭的微信,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嘉上了一周班,也憋了一肚子火,想了一圈,还是既了解朝暮影业又是老同学的姜思鹭最适合当吐槽对象。
她再次发了一串微信过去,并询问姜思鹭晚上要不要出来吃夜宵。
但在安眠药的药效中徜徉的姜思鹭,直到晚上11点都没有回复她——此时距离她发送第一条微信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
路嘉慌了,电话拨过去,打了十几个都无人接听。
她整夜没睡,问遍了高中同学,甚至去找了和作者对接的同事,竟然没一个人知道姜思鹭的地址。
慌张之下,她福至心灵似的想起姜思鹭最近频繁问起的段一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然通过那几个在剧本杀馆偶遇段一柯的同事,找到了“一起鲨”的老板娘,然后找到了段一柯。
当时已经是凌晨4点,段一柯被陌生号码吵醒,正准备挂时,听到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喂,是段一柯吗,我是路嘉……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姜思鹭……”
他说了声“见过”,电话那边就哭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叙述里,他总算明白,对方联系不上姜思鹭,正在找她的住址。
他迅速起身,一边找前天晚上的打车记录一边穿衣服。
“我知道小区,”他发了条语音过去,“你人在哪?我和你一起。”
时间太早,叫车都花了十几分钟。段一柯一边在楼下等车一边调出和姜思鹭的微信,拨了语音过去,果然没人接听。
他蹙起眉。
于是,这就是为什么,周六凌晨6点,段一柯和路嘉,在和小区物业要到姜思鹭的门牌号后,在物业的陪同下,带着工具。
来撬门。
……
姜思鹭穿着睡衣,一脸浑沌地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
“姜思鹭,思鹭姐,”路嘉拿着她的安眠药片,气不打一处来,“每天吃不超过2粒,和一次性吃2粒,还是有点区别吧?”
姜思鹭:“太晚了,没看清。”
路嘉气得直抚胸:“我真是,我真是一晚上没睡啊。段一柯,人家段一柯半夜四点多被我打电话叫起来,带我来你家,我真是——等一下!”
路嘉忽然精神矍铄地一握拳,双眼睁大,表情变得十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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