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也很开心,三人坐一起絮了好半日的家常,小藕官姐姐还带了几个徒弟过来献艺,之后戏班有事找她,她才依依不舍走了。
两个王府的姨娘进来请安,她二人一个身上香喷喷的,一个说话娇滴滴的,对文姨姨百般巴结,对容容也很是讨好,抢着对容容说好多话,什么聪明智慧好看可爱健康多才。
容容觉得她俩有识人的眼光,但心想自己可没有骄傲的毛病,就虚心地说,两位过奖了,芙儿也就比其他人强一点点而已啦。
文姨姨可能是因为看容容谦虚,心情越发好了,笑眯眯的。两个姨娘也表现得更加细心恭敬,一个给容容端茶倒水,一个给容容亲自送枣泥卷。
文姨姨对她们的态度就愈发和缓。就留下她们一起看灯看戏。还让她二人捡各自喜欢的点出来。
容容其实不太喜欢看戏,因为听不太懂,但一向知道文姨姨她们喜欢,就装得也很感兴趣,偎依在文姨姨怀里看台上的唱念做打。
锣鼓停歇生旦换妆的间隙中,神色凝重的吴王爷回来了,众人都起来见礼,文姨姨也不例外。
容容发现这些宗室王府中,吴王府的规矩好像比较多。瑞王叔叔不拘小节,义父不太用府中奴婢,所以家中都没太多规矩。至于其他宗室,容容很少见。
因为文姨姨在,她就要表现得更好,于是文文静静地行礼道好,大概是她的动作太完美标准了,让吴王爷面色舒缓许多。
他先跟文姨姨说起世子被召入宫所以没有一同回来,又说起太子的胃痛症,两人聊了一会儿,吴王爷扭头问容容是否喜欢王府的菜肴。
容容当然点头,吴王爷很纡尊降贵地也颔首。这时候台上檀板一敲,要开演了,姚姨娘在旁甩着帕子,笑着解说这出戏名叫《会阳台》,是香姨娘点的。
容容悄悄打个哈欠,戏台上的人穿戴冠冕玉带蟒袍,唱得声情并茂,有什么“可相配天仙美眷,谁料神女瞬息驾雾腾云去,恨无缘……”
文姨姨等人都听得很专注,容容眼睛乱飘,发现不知何时,吴王爷握紧左手,骨节发白,但再看看他的脸色,倒是很如常,容容暗暗奇怪。
等到一折终毕,文姨姨笑着让放赏。之后的《西厢记》唱到一半,给他敬酒的香姨娘不知没站稳怎的,忽然手一滑,打翻了一个琉璃酒盏。
吴王爷瞬间变色,看也不看她一眼,命人把她送回后院禁足,又吩咐说后日就把她遣回吴郡。
近年皇上年迈,多召信任的宗室王爷们在京居住,诸如吴王常常八月过来,次年三月才返封地,见现在没出正月就要把她送回去,这位香姨娘登时哭得梨花带雨。
容容心想吴王爷看着风度俊雅,没想到脾气倒挺大呢。文姨姨也一脸疑惑,似乎想要求情,吴王爷没抬眼皮,堂下走来几个内侍把人请回后院。
容容看看哭得泪眼朦胧的香姨娘,再看看浮现不忍的文姨姨,就忍不住说,只是打碎了一个杯子而已,骂骂就好了,不用这样严苛吧,要是这么严格,容容不知道被罚多少次了。
吴王爷看了一眼容容,又露出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容容在好几个人那里看到过,但他显得更无奈些。
吴王爷敲了敲桌子,就改口说那就先禁足着吧,但显然心情还是不怎么愉快。
正好戏台上唱到最精彩的段落,他就专注地看着戏台,没再说话。
容容看着他放松搭在桌上的大手,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吃了晚饭,一行人到临街的楼里看灯,临走时容容专门跑到吴王爷所居的院子,他正和叫宁禄的管家说着话,手里把玩着一柄扇子。
容容往常看到他,就总能看到他的宝贝扇子,此刻倒也不奇怪。
只是疑惑为何是一柄海棠细绢式样的宫扇,显然不是男子常用的羽扇和折扇。
而且那白绢有些泛旧,倒不是崭新的物件,就愈发奇怪,吴王府明明是很讲究排场的,尤其吴王爷。
容容心想,好嘛,又一个怪里怪气的大人。
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就甩甩头不去深想这些大人的古怪,问他道:“吴王叔叔,下午那会儿你突然生气,是不是因为不喜欢那出《会阳台》啊?”
容容数着手指认真推断:“就像我讨厌看猴戏一样,一看小猴子受苦就生气,是不是?你就实话告诉芙儿吧,芙儿保证不会说出去,只是想看看推理得对不对。”
吴王爷一怔,他本弯下腰在听容容说话,被这么一问,缓缓直起身子。
他也不看容容,反而对旁边擦着冷汗的宁禄管家吩咐说:“裕王府虽然来接,但今天人多车多,你亲自护送郡主回去,不要走棋盘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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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的春日,燕语莺啼,合着淙淙流水声,分外动听。
宁祯扬神思恍惚,忽然看见一个身影靠近,他定睛去瞧,正是去而复返的苏妙真。
她不复方才的冷淡无情,反而笑意嫣然,正看着他:“方才只是试试王爷真心……王爷刚刚说的那几个条件,能否再给妙真讲讲呢?”
宁祯扬呆若木鸡,继而欣喜若狂,再想不到还有这等转机。就把种种许诺如数讲出。他曾以为绝不会容忍给予的许多事情,如今却恨不得眼前人立时答应。
他不自禁上前一步,低声认错:“我不该怀疑你和赵越北,更不该说那些话,我只是——”终究无法下言,乞求地看着眼前女子,“你若委身,就是要我折寿三十年,我一样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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