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秋庭并未多问,只是抱紧了她,两个人一路无话, 奚容在马车上晃着晃着,精神终于松泛了下来,睡了过去。
听见安静均匀的呼气声,他才放任阴暗低沉的情绪肆虐,按紧额头的手已经爆出了青筋。
今日若是没有袭光, 只怕要出大事, 宫椋羽走得倒快, 真让他抓到就不是千刀万剐这么简单了。
队伍一路回到卫尉府,宫秋庭将她放在床上的动静让奚容瞬间惊醒了,等看清眼前的人只是有几分肖似的宫秋庭, 才安下心来,默默拉他上来,挨近了不肯让他走。
发生今日的事情后, 她对宫椋羽彻底从心底恐惧了起来。
宫秋庭只好和衣陪她卧下,轻轻拍着奚容的背,等人睡着了,才和衣走了出去, 庭中月华如泻, 正站着袭光。
“抓到人了吗?”在奚容面前宫秋庭没再多提一句, 但已经示意袭光带着人漫山遍野地找了。
袭光跪地道:“主子,山林茂密,在东边确实发现了大公子的踪迹,但人手不及,让他冲出去了。”
宫秋庭自知几个人拦不住他,也没追究,只嘱咐尽力拖住他进京的时辰,待自己将局势把握了,弄死一个宫椋羽便不是难事。
袭光今日有大功,他提了几句赏,就让人下去休息了。
“姑娘可安好?”袭光临出去前,突然问了一句。
宫秋庭却嗅到了不凡,眼神微寒:“为何关心她?”
袭光眸光微闪,回道:“卑职杀了她姨母全家,让她被家人责骂,心中有愧。”
“你是一把刀,别想着去做个人,杀便杀了,受了罚,往后听话就是。”
他不喜欢袭光生出些人的怜悯来,何况这改变是为奚容而生,他只需要听从命令。
袭光跪下:“主子恕罪。”
“下去。”
这时吉光进来,说道:“大老爷请主子过去。”
今日为了奚容这一出,他在审问言清时提前退了场,还不知那边如何,宫成玉寻他可知是为何事。
一场动乱,宫成玉亦有察觉,见二儿子匆匆离去,大儿子出了宫之后又没了消息,迟迟不归,心底有了猜测。
宫秋庭转身入室,点上了安神香,确定奚容安睡着,才去了中车令府。
“你大哥去哪了?”宫秋庭进来就迎着宫成玉劈头质问。
他淡然答道:“儿子不知。”
“我劝你别动那些鬼心思,他到底是宫家的人,你的同胞兄弟。”
宫成玉让人去查今日闹剧,直叹女人真是祸水,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疯,他现在训斥宫秋庭,对宫椋羽更是恨铁不成钢。
“树欲静,风不止,况大哥才是那个手足相残之人,父亲倒质问起我了?”宫秋庭自不会被他的架势吓倒,面无微澜。
宫成玉瞧他这犟样,无奈地摆手:“你该娶就娶,你们的表妹也进京了,听意思是对你大哥有意,他得王家养育,想来不会忤逆这桩亲事,早早了结各过各的吧。”
他说的表妹是王问山的女儿王意柔,家世显赫、贞静端淑,没料到会喜欢大哥那个武夫。
宫秋庭听到这儿就不再逆反,笑着道:“儿子谨遵父亲吩咐。”
说完家事就到了公事,宫成玉面色更低沉:“今日你无礼走得匆忙,却没几个人敢不老实,你可知是为何?”
“儿子毫无道理的离去,反倒让他们以为是陷阱,反而投鼠忌器了,他们深知有传位诏书,却连问都不敢问,只当不知。”宫秋庭慢悠悠说道。
“哼!歪打正着罢了。”宫成玉知道他胜券在握,那位暗中支应信王子的大臣已不足为患。
宫秋庭:“陛下定下怎么处置了?”
“只怕还舍不得杀死,定要问出去向。”
“有人会帮咱们出手,只是这罪责,且看罪责归到谁身上去了。”
两人心有默契,几句话便厘清了事情。
宫秋庭问宫成玉:“宫家到了这一步,只能进,再不能退,父亲可想挟天子、令诸侯?”
他倒不如想像中欣喜,叹道:“天下苦乱,我无意改朝换代,如此枝繁叶茂便好,百姓安居乐业便好,只是功高难免震主,如今的陛下好拿捏,只是将来如何,是你们的事。”
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大老爷一个人手伸不了这么长,庇佑不了什么千秋万代。
“儿子省得。”
奚容睡了一夜,睁眼时尚有些呆滞,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温柔清润的嗓音里满是关怀,想晨起一杯醒神的清茶。
她怔然转过头去,慢慢蹭紧他怀里汲取让人安心的气息,“没有哪不舒服,只是想你。”
听见她破天荒地撒娇,宫秋庭再忧虑也忍不住牵起了唇角:“我不就在这儿吗?”
“今天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她自怀里抬头,麋鹿般的眼睛全是希冀。
“在苏州时不时不耐烦见我吗?”他轻磕奚容的额头,示意她多说些好听的。
奚容从善如流,“怎么会不耐烦,梨儿只是怕误了公子的正事,其实恨不得公子眼里只看得到梨儿一个人才好。”
“好,今日就陪着你,哪都不去。”
宫秋庭捻着她微凉的发丝,得了想听的话,天大的事都搁一边去。
“幸好你来了……”她拥紧了人,脸庞贴着他的心口软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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