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是认真的。
霍启年看着这样的苏允白,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胸口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后,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极了:“那三个要求……不是这么用的……”
当初他给出那所谓的“三个要求”之诺时, 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 她会这样用它们。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一贯就这么聪明。
这是她的报复吗?
倘若是,那倒还好。最怕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事情却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
这世上, 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回事?
他到底该怎么做,她才能相信他是真的感到抱歉,并愿意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生平头一次,霍启年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就像是在指尖攥住了一捧沙。他用力地想将这捧沙留住,可越是用力,反倒越是握住了虚无。
霍启年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以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苏允白,许久许久,都没挪动一下。
街上散步的人不少。本来这类似打架的戏码就惹人围观,再加上当事人外形条件格外出众,又是两男争一女的暧昧桥段……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好戏开场!
周围打量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多了。
苏允白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拉住了季承的衣袖,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小区门口有一家诊所,至少先去那里处理一下伤势。
路过霍启年时,他伸出了手,抓住了苏允白的手腕。
苏允白顿住脚步,抬头看他,“霍启年,好歹给彼此都留点脸。”
她说着,转动手腕想挣脱开他的手。见挣不脱,反倒来了脾气,连空着的右手也使上了。
她肤色本来就偏白,这一下,手腕直接被蹭红了,在昏昏的路灯下都十分显眼。
苏允白却不管不顾,较了劲一样一定要掰开他的手。
何必呢?
她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霍启年心里凉得几乎没了任何温度。
看她那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心里的那股气儿一下子就散了,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松了。
苏允白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去。
霍启年静静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许久都没动一下。
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曈曈,正是秋日里难得宜人的夜晚。
可霍启年却觉得,今夜的路灯,亮得有些刺眼了。他和他的影子一起,在路灯的阴影下明晃晃地静默着。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
季承看着苏允白。
自进来这间小诊所后,她就发起了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她是在伤心吗?
是后悔把话说得太重了?
她……仍有留恋吗?
季承微微垂下眼,手上的动作重了些,很自然地嘶了一声。
苏允白被这声音惊醒,看了过来,神色带着关切,“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季承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好,是我自己按得太用力了。”
霍启年打的两拳,一拳在季承的颧骨上,一圈在他的嘴角。伤势看起来颇重,这会儿即便冷敷了,还是红肿一片,看上去挺吓人。
没见季承连说话都慢了吗?
肯定是疼的。
苏允白愧疚极了:“实在对不起,他太不讲理了……”
季承看着她,“允白,不要代表启年说对不起。”他轻声提醒她道,“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你无需为了他的错自责。”
苏允白怔了下,道:“我不是为他道歉,而是……你这纯属是被我连累了。”
季承笑了下,笑容很克制:“不关你的事,是我自作主张。这样,你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帮我敷一敷脸上的伤?
“我自己看不见,又不太想……你知道的。”
他朝外看了一眼,耸了耸肩。
苏允白失笑。
小诊所的护士看见季承,眼神都亮了,鞍前马后地要为他服务,热情得不行。季承却对此敬谢不敏,坚持要自己来,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
苏允白自然不会拒绝帮忙。她从季承手里接过包裹着冰块的冰袋,小心看着他的伤势,轻轻贴了上去。
“隔一段时间得拿开一会儿吧?我定个时间。”苏允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按手机。
季承伸出脚来,勾过来一把椅子,“别站着了,坐。”
他特地勾过来一张高脚椅,苏允白即便坐下来了,也不至于比他矮多少,高度差正合适。
苏允白专心致志地帮季承冰敷,一边敷还一边提醒他:“要是疼或者太冷了你就告诉我一声。”
季承应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她靠得近了以后,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整个人都被这香气包裹着,几乎没微醺,哪里还管脸上的伤冷不冷,疼不疼?
苏允白见他一直不说话,自己不太放心,隔一段时间就将冰块稍微拿开些,还小心查看他脸上的伤,十分周到。
她的视线就放在他脸上。
她正在认真地看着他。
只要一想到这个,季承就觉得自己皮肤下的血管正在急速奔流。他要很克制自己,才能让自己别在冰敷时反倒额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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