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自己生命的尽头,也许这是自己与儿子相处地最后一天。
“走吧。”最后,她还是强忍着泪,看着罗通被人抱在怀里,慢慢消失在黑暗长街的尽头。
做完这些,她才撑着身体,放心去料理王府中剩下的事宜。
单嫣不敢保证每一支反王的军队都能如同瓦岗军一般令行禁止,该做不该做的界限分明,便先将王府一些丫鬟老婆们遣散,能归家的立刻归家,不能的就暂时在外跟着北平府的百姓躲藏。
剩下的家丁们也是如此。
愿意留下的留下,想走的来她这里结了工钱银子立马可以走人。
想要走的背着包袱就跨出了王府大门,也有些人坚定称自己了无家室家人,受过北平王府的荫蔽,死也要跟王府死在一起。
单嫣感动无言,除了一声声的“谢谢”之外,什么也说不出了。
患难见真情。
到最后,她数了数身边还愿意跟着的人不过五六个。
府里的老管家罗心,罗成身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杜差,并两个秦夫人身边的嬷嬷。
这样的时候,他们还愿意跟随在身边,她已经很感激了,别无其他奢念。
单嫣让罗心收拾了一些细软财物在身上,余下不能带走的东西便放在原地。
秦夫人适才服了药却还未醒来,单嫣不放心她也留在府中,便让罗成身边的两个小厮找了一张板车来,将秦夫人放在板车上,从王府的后门先拉出去照顾,又让罗安与秦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侍候。
“世子妃,您不跟老奴们一起走?”罗安临行前,不放心地又转过头来。
单嫣站在门前,旁边站着杜差。
她看了一眼门外拖着秦夫人病体的牛拉板车。
把婆母安置好,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走吧,西街的那位老伯说他家儿子媳妇都在,能帮着咱们照顾王妃。”单嫣怕他们不放心,强撑起笑来,挥了挥手,“快走吧。”
杜差抱剑,沉眉道:“你们放心护着王妃和公子,世子妃这里一切有我。”
罗心听见这话,方才带着小厮嬷嬷们赶起牛车往西街的方向走,一步三回头。
单嫣站在门前笑着朝他们挥手,直到街道尽头已经望不见他们的身影的时候,她才终于撑不住了,只觉得脚下一软,几乎没有力气站直身。
“世子妃!”杜差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她。
单嫣眩晕之中猛然死死抠住身旁的门框,晕乎乎地转头惨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说:“文忠,我没事。”
杜差搀扶着她的胳膊,只感觉那空荡袖子里的胳膊细得可怜,好似一折会断。
“您这是何必呢……”杜差红着眼睛哽咽。
单嫣将胳膊从杜差的手中慢慢抽出来。
接着,杜差就瞧见往日素来被殿下娇惯的世子妃冲他微微的一笑。
“罗成若是在这儿,我可以躲在他背后什么也不做。”
“但是罗成不在。”
“所以,我必须站出来,护着我的母亲,护着我的孩子。”
第190章
窦建德的兵马达到了北平王府之外,恰好单嫣才把秦夫人他们从后门送走。
紧闭了后门,她搀扶着杜差往正门处行,窦建德与刘黑闼、苏烈三兄弟已经下了马进了大门。
双方在影壁地转角处恰好撞见。
单嫣抬眸瞥见窦建德的脸,立即垂下眼帘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夏明王。”
窦建德站在众人之前,看了她一眼,脸上满是笑:“不必多礼了。”顿了顿,目光闪烁看着她,“你倒是比我们先到呀。”
“王府里无人迎接,怕怠慢了您,所以尽快赶着先到。”单嫣垂着眼帘,声音很是恭敬。
苏烈双手抱臂站在窦建德身后侧,饶有兴味地看着单嫣:“何必夫人亲自迎接,王府便没有别的人?还是说夫人担心我们是食言之辈,仓皇回来先把家中的人都安排出了府?”
单嫣微微咬了咬牙,没吭声。
苏烈看着她,眼底笑意更深。
忽的,他迈步上前来。
杜差垂在身侧的手刹那放在了佩剑绷簧之下,一双眼睛机敏紧盯着上前的苏烈。
苏烈绕着单嫣,不紧不慢地踱步一圈。
那目光,像是捕猎前的狼围绕着猎物盯看。
“这王府之中,很安静呀。”苏烈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朝着单嫣猛地靠近一步。
单嫣下意识后退,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
杜差唰的一声拔剑出鞘上前隔挡在她跟前:“不得对世子妃无礼!”
苏烈眉梢一挑,悠然往后退了一步。
刘黑闼眼跳冷光,也“当”一声拔剑指向杜差:“大胆!”
杜差实在忍受不了苏烈对世子妃如此冒犯的眼光,刘黑闼的剑一亮,心中的火霎时就勾起来。可正想动手,手肘处却被人轻轻拉住。
杜差侧首,就见单嫣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咬牙,回眸看身前,窦建德三兄弟的目光或冰冷或杀气,都正望着他们主仆二人。
“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三弟,回来。”窦建德客气笑起来,“二弟,把你的剑也收收,别吓着世侄媳妇。”
刘黑闼重哼一声,把剑扔回了鞘中。
苏烈淡淡地看了一眼单嫣,退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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