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那头罗成已走,便只剩下单嫣来处理跟前这个烂摊子。
原先站在身后的各家小姐们都围了上来,纷纷开解武姝别太将罗成适才的话放在心上。
单嫣也只好跟着劝两句:“义兄他脾气向来就是如此,武小姐,你万万不要为他说的话难过。回头我去与王妃娘娘说两句,叫她帮着教训教训义兄。”
“都说罗少保冷面银枪冷面银枪,从前我还只当个玩笑话听呢。如今一见却真觉得说这句话的人精妙。”
“是啊。刚才初瞧见还觉是个风流郎君,开口一说话当真跟把冷刀子似的,武家姐姐与他言语那阵,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的。”
“所以北北平府各家姑娘不才说这么句话么?说罗家殿下便是再如何好看,也只能远观,万不敢凑近的。”
身后几家小姐们窃窃私语着。
单嫣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只当没听见,伸手搀了一把武姝,干声笑了笑:“安国公小姐,你没事儿吧?”
武姝缓缓抬起头来,嘴唇上没什么血色。
她原本就是娇柔模样,现下苍白着一张脸,只叫人更觉楚楚可怜。
“没什么。”武姝垂眸,浅浅笑了一声,“单姑娘可瞧见了?我说他便是这样古怪的性子。你待在王府里,恐怕也少不得受他的气吧?”
这话没得叫单嫣尴尬。心说:……其实罗成对我还算不错。
但她没把这心里话说出去,只干笑两声道:“其实还好。倒是武小姐,你真的没什么吧?”
武姝看了她一眼,纤长睫羽搭落下来,眉眼当中浸着几分寂然:“是我对他有错在先,他如今这样对我,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不知为何,武姝说的话总是能精准踩到单嫣的雷点。
单嫣搀着武姝的手臂一僵。
恰这时候,身边骤然有人凑近武姝身边微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殿下莫不是还在为当年武家姐姐不辞而别前往长安的事情生气呢?”
单嫣看武姝,武姝低着头不说话,不否认也不承认。
立时就有别的人好奇起来:“姐姐,你打得什么马虎眼呀?说出来也叫我们知道知道啊。”
武姝立即摇头低声央求道:“妹妹,别说了!”
原本众人就好奇,这会儿武姝又矢口拒绝,更叫大家心痒难耐。
说话的人就劝道:“武家姐姐,这也没什么,说出来叫大家听听也好。姐姐和少保倒也怪可惜的。当年姐姐与殿下也算是咱们北平府人人称道的一对璧人,北平府谁人不知,罗家殿下清冷高傲,谁也不肯亲近,却唯独能听几句武家姐姐说的话。那个时候殿下去哪儿都要带着武家姐姐,当时大伙儿谁不知道,将来武家姐姐十有八九就是要许给殿下的人了?只是可惜两年前姐姐突然不辞而别,一句话也未曾交代就去了北平……”
“好了。”武姝淡声打断,苦笑两声,“原也是我当初违背承诺在先,又丢下他一个人就去了长安,他气我恨我,都是我应该的。”
一番话,听得在场一群十五六七的姑娘们很是唏嘘,立马嘴里说话的风向就偏到了武姝那头。
“如此看来,也真是造化弄人啊。若非是当初姐姐听从家里的话去了长安,说不定今日姐姐与殿下便已经是举案齐眉了。”
“是呀,当真是可惜。”
单嫣站在一旁听着,不动声色瞥了武姝一眼。
突然之前,前时对她的那一番好印象便去了一半。
在场的几个闺阁小姑娘听不明白,单嫣难道还不明白吗?
武姝说的话,句句都有她的内涵。
“哎,那如今武家姐姐既然已经回来,说不定殿下心中还有姐姐。姐姐不试一试如何能够知道?”
武姝立马难为情摆手笑道:“看适才世子爷与我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了,他不生我的气我都已经谢天谢地,还怎么敢肖想这些呢?再说了……”她回过头来,轻笑望着单嫣,“再说了单姑娘适才不也说过了么?殿下已经有心悦的人了。既然殿下已经心有所属,我又何必去找这个没趣呢?单姑娘说,是吧?”
单嫣干笑两声。
这是高手,这是高手。
那边的人拉住武姝笑道:“姐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谁都晓得罗家殿下就是这么个要面子的脾气,他若真是心里没有姐姐,怎么现在还会生姐姐的气?如此足可证明,殿下心里一定还是记挂着姐姐的。”
“是呀是呀……”
没说几句,那边几位小姐们便簇拥着武姝,兴致勃勃地央求她讲一些她与罗成从前的事情。
闺阁里的小娘子便是喜欢听这些情爱。
一时间,捧得武姝跟天上星似的,瞧着她的目光里都是羡艳。
有了这些小姐们的追问,武姝说起她与罗成的往事也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一路往回走过去,单嫣跟在武姝身边强行听了不少她的爱情故事追忆。
比如学堂里她受欺负罗成替她出头啊,又或是她领着罗成偷跑出去月盛斋吃馄饨啊,还有什么一起策马,一起逛灯会,过生辰的时候送给她他亲手制作的钗环,云云。
单嫣强迫自己不要去细听,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
偏武姝说话娓娓道来,一听脑海里就有画面感。
单嫣脑补着武姝跟罗成两个人年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面,心里的一股无名之火越发腾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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