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阮卿还真没法因为这事就把人家怎么样,因为在当下的环境里,孝顺依旧是主流,像剧情中邢夫人去夺贾琏的剑时,哪怕划伤一点,那都是大罪,先生教孩子孝顺没有错,难不成她还能说,你教的这是裹脚布,你给我滚出去吗?
那么那些读书人第一个不答应。
若是说全部读书人都是这个狗德行,那也确实不至于,就阮卿知道的,明清两朝也有读书人往死里喷这个傻叉,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清在后期,很多人思想觉醒,或者阮卿孤陋寡闻,只知道明清的读书人,但至少,在那样迂腐冷漠的环境中,是有清醒的人的。
阮卿深吸口气,先把先生的事放一边,想着怪不得后期宝玉越来越不爱读书了,自己的想法频频被否认,敢说出来就是不孝,他怎么可能有多少喜欢?
其实古代的思想也不全是裹脚布,这也是郦芷和吴茗挑拣改编给孩子学的原因,当下时代,不宜太过先进,进步要一点一点来,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胯,所以现在荣国府和宫里皇子公主的教育都是先进但不出格的,就这还是没拦住裹脚布,更别提原剧情中宝玉都在学什么玩意。
当然,这跟他不爱学习也有很大关系,真正爱学习的,就算是裹脚布,也会从布里挑出精华用自己的努力织成绸缎。
“宋朝时,做官制度是举孝廉,因此那些人不管怎么想,都是拼命做出孝子的模样,唐代后有了科举,此后无数读书人拼尽一生心血读书,”阮卿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判断一个人不是看他怎么表现,而是看他怎么做。”
宝玉蹙眉厌恶道:“禄蠹之辈。”
阮卿心里一秃噜,就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恶人不分/身份性别,即使是为利益,堂堂正正凭本事凭努力,也未见得就是恶人,例如你祖父,国公爷可是禄蠹?他当年平定边疆,功德无量,不知救了多少生灵性命,万不可以偏概全,当你的眼睛只能看到局部而以为这是全世界时,你的眼界就已经小了。”
宝玉想到严厉又不失慈爱的吴茗,顿了顿,满脸羞愧道:“是我狭隘了。”
阮卿摸摸他的头,掩去眸中冷光,想了想道:“你以后就跟着我读书吧,你二姐姐、琮儿蔷儿和迎春探春届时再重新安排。”
宝玉眼前一亮,道:“太太说真的?!”
阮卿点头:“既然他不能教你正确的东西,就换一个吧,你平时也可多读读书,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便告诉我或你祖父吧,不要自己琢磨,免得走了弯路。”
阮卿不担心贾政会反对,有什么意见吴茗都能给他压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陈先生教了宝玉快两年,一直很稳妥,是抽了什么风要夹带私货?
吴茗请的先生都是聪明人,除了她们特地筛选出来的精华思想,其余的一概不多说,哪混进来的裹脚布,在糟蹋她的孩子?
先前吴茗请的先生病故了,那时候贾珠和贾琏都大了,全在林如海身边读书,宝玉还没到启蒙的时候,就没重请,直到接回贾蔷,吴茗才又找了几个先生,孩子们学什么都有定数,请谁都行,本来也是有名的读书人,谁能想到他们夹带私货!
阮卿等宝玉走了立刻就让人去查,却得知陈先生昨夜就因家乡老父去世而告假回乡了,现在找也找不到,阮卿又对他不熟,连定位也做不到。
阮卿忍不住跟郦芷吐槽:“什么时候才能把贾琼那一家子揪出来了,我他娘要受不了了,这次竟然敢在宝玉的教育上下手,我跟你说,要不是怕坏了你的事,我直接拧掉他们灌满了水的头。”
她想了想,又道:“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止这些,打一下就跑这也太贱了,一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急躁起来,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阮卿久居后宅,不太清楚外界的事,不过郦芷和吴茗在搞科举,应该很忙,她表示理解,托着腮看着杂书,一边看一边等回复。
因为这个猜测没有太多论证,阮卿一直牵挂着,时不时看一眼,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阮卿睡前又忍不住打开对话频道看了看,原来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吐槽某个丫头太暴躁怕不是上一个晴雯,抱怨宝玉不听话还不如探春,最后一条,是她说孩子们都上学去,没人陪她的消息。
而她们都没有回复。
清晨阮卿起来,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依旧是第一眼就看消息,依旧什么都没有。她清醒了一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夜里就算郦芷不需要宠幸妃子,也会看一下消息,免得错过什么,以前也有这样忙到不回复的情况,但不会这么久,她想到府里最近气氛有些沉重,贾珠和贾琏都很少在家了,心中生出一些疑虑,这种疑虑在去跟贾母请安时被不冷不热地打发后更是达到顶峰。
阮卿回屋后沉思许久,将下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随后隐身到处去看了看,发现很多地方都门窗紧闭,最繁华的地带都冷清了不少。
科举改革已经开始,即使阮卿身在后宅也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细节,这次偷偷出去打探后才意识到,那是前所未有的惨烈宏大,多少读书人长跪于宫前死谏,每天宫门前的地板上都有新的血液或污渍,侍卫不敢来硬的,两边都在僵持。
阮卿又去前朝打听过,这才知道很多人都反感这次改革,哪怕已经铺垫了十几年,但嘴里说着我要分你蛋糕和直接整盘端走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剔除冗官,解散臃肿的机构,一层层削减,不知道动了多少人的利益,科举改革分科分工并增设数理化等科目,在读书人眼里更是荒唐,不过是奇淫巧技,比商好一点的工罢了,怎么配和最顶尖的读书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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