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多爱竹,以竹来喻己之清高,“朱有节”这名字,多数也取自竹生高节之意,说不定他也信奉文人那一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说辞。
苏茗雪虽然觉得那个有些贪的郡守大人不一定会行这酸腐文人的行径,但她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时候已不早,苏茗雪火急火燎地进了府衙拜见朱有节,直截了当地问他这府里有没有竹子。
朱有节这回少见的不在品茶,而是在翻看一本书册,他看了一眼何师爷,不知这女娃又想做什么。
何师爷斟酌着道,“这竹子有倒是有,还是大人刚上任的时候移植来的,只是并未好好打理,估计结不出笋来。”
何师爷以为苏茗雪是想要竹笋,这时节正是冬笋冒尖的时候,吃着嫩的很。
苏茗雪一听有竹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竹子在哪儿呢?还请何师爷带我去看看。”
得了朱有节的授意,何师爷便带着苏茗雪和祁源去往府衙的后院,正如他所说,院中一角植着一丛青竹,一看就是养了数年的,竹节粗壮,竹竿笔直,只是叶片多已枯黄飘落。
苏茗雪大喜过望,她朝何师爷道,“何师爷,我借你家大人几支竹子一用,往后再还给他。”
说完她向着祁源一撇脑袋,“祁镖头,上!”
祁源剑势奇快,在苏茗雪唤他之时剑就已出鞘,唰唰几下,那几根竹子就齐根而断,惊得何师爷猛地退后了几步,避开倒下的竹竿。
“何师爷,替我多谢朱大人割爱,告辞!”
苏茗雪对何师爷行了一礼,祁源自觉地把那几节竹竿的根部扛在肩上,二人拖着长长的竹子就离开了府衙。
直到回去回复朱有节时,何师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朱有节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淡然地翻着手中书页,问道,“那苏家丫头和祁少将军又做什么了?”
“回大人,他们砍了后院里您从南边儿移植来的竹子。”
“啪”,朱有节手中书册掉落在地。
这一日,府衙里的众人都隐约听到了朱大人的哀嚎声。
“我那花大价钱移来的楠竹啊!”
竹子过长,拖进雪玉商行的后院中有些占地方,苏茗雪干脆就让祁源把它们暂放在了商行门口的步道旁。
“祁镖头,要不你顺便把这竹子上的枝枝节节给削削平整,再把竹芯给通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苏茗雪对着祁源用起了激将法,只为了让他多干点儿活。
祁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拔出自己的剑就在那几支竹子上舞了起来。
苏茗雪看着他飘逸的身姿,有些察觉到祁源最近似乎好说话了许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冷冷地说自己不干杂活。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但苏茗雪觉得如此甚好,使唤起来真是轻松方便了许多,自己出得那百两的月钱也算物有所值了。
旁观了一会儿祁源劈竹,苏茗雪就进了里间查看吟霜她们制口罩的进度。
吟霜和李婶虽然女红技艺纯熟,但这针线活毕竟只能一针一线地去做,两人坐那儿半晌也不过就缝制了十来个口罩。
苏茗雪算了算此时在矿上的人数,口罩还得时常换洗,工人们每人至少需要三副口罩,要备上几百个才够分。
这进度有些慢了。
苏茗雪拿起一个李婶做的口罩,四边的边边角角缝得细密整齐,丝毫不比用缝纫机褡出来的差。
她看了看还在垂头缝制的两人,她们拈着细细的银针,手指尖冻得通红,却丝毫不影响速度,穿针引线得十分专注,甚至都没注意到苏茗雪来到了桌案边。
此时快要入夜,光线也开始变得昏暗,杨之行在一旁燃起了烛火,但在这样的光线下做针线活还是会很伤眼睛。
苏茗雪拍了拍掌,引得吟霜和李婶抬起头来,她道,“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做到这吧。”
看她们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伸展着僵硬的膀子,苏茗雪又笑着递给李婶六枚铜钱,“李婶,这是你今天的工钱,明天你忙好家里的活计,有时间的话就再来我这帮忙,我这的工钱按时辰算,一个时辰五文钱。”
李婶又惊又喜地接过铜钱,“苏小姐,你这也给得太多了吧。”往日她给人浆洗衣物,洗上一大盆才一文钱,今天才做了一个时辰的针线活,就赚了六文,要不是结结实实的六个铜板正握在自己手中,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茗雪拉过她冻得冰凉的手,捂在手心里搓了搓,笑道,“李婶,你的手艺值这么多钱,今天是我疏忽了,没给你们燃起炭火,明日来定不会让你冻着手工作。”
她这话让李婶眼眶泛起了红,“这怎么使得,炭火那么金贵,苏小姐就留着自个儿用吧,我都冻习惯了。”
苏茗雪温和地笑笑,也不和她争,“李婶,你要是有什么针线活不错的姐妹妯娌想找活计做,可以介绍她们来我这,我这口罩还需做不少,人多做得也快些,工钱都是一个时辰五文。”
李婶忙点着头,“有的有的,冬日里农闲,我们这些妇人基本都闲着在家,苏小姐这要是有活做那是再好不过了,今日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再去寻她们来。”
李婶不断弯腰拜谢着苏茗雪,在她回家前,苏茗雪最后叮嘱了她几句,“李婶,你如今也算有了收入,能补贴家用了,不要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认真地看着李婶的眼睛,“没有人可以任意欺辱你,即使是你家男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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