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具身体还活着就行。
“爸爸的好大儿,快起来吃饭啦!”
这不,他那傻得有些欠揍的便宜父亲提着竹筒赶上饭点跑了回来,比起原本的男人要鲜活许多的便宜父亲大大咧咧将粥塞他手上,一手就搂起身体瘦弱病态的孩子并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迟疑地道:“好像不烫了?”
“……我好多了。”
枯叶喝着粥,忍下这一茬,他生病的原因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动用了秩序之力需要承受相应的反噬而已。如果哥哥在这里,如果使用因果之眼的人是哥哥,肯定不会遭到反噬。
喝完粥,他就看到他的便宜父亲又悄悄跑到一个现在正昏迷的少年旁边,用人家的地脉能力化成的有右手长剑切肉切菜,然后装进一个破罐子里。虽然用完他也会给那人喂上一点粥保命,但也未免太侮辱人了,要是那个少年当场醒过来将他抓个正着,那才好玩。
那个少年确实要醒了。
以枯叶活了上千年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陈平安的现状,他的灵魂遭到邪灵的污染,他与堕落化的抗争已经抵达尾端——
等他醒过来之后是战胜堕落恢复清醒;
还是输给堕落陷入杀戮与执念的欲望?
干完坏事后的大牛摸了摸自家便宜儿子的脑袋,他不知道手中的小孩有多恐怖,在他摸头的那一瞬间,甚至想砍断他的手。
大牛对此浑然不知,他笑呵呵地期待道:
“要快点好起来啊,小牛!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黑山狩猎,你的能力应该能让我们轻松不少吧!等会我再给你煮碗药,早点喝完睡一觉,希望明天咱们就能上阵父子兵……”
“……”
算了,算了,爹就这一个,死了就没因果遮蔽功能了,枯叶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他低着脑袋只沉默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下了这个对一个小孩来说完全是丧心病狂的要求。
……
枯叶估算得不错,陈平安确实快醒了。
第二天的正午。
午日烈阳高照的时候,躺在尸堆里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他身边堆砌的因灵魂迟迟不归从而化成的尸体因为是属于融合了界脉之花的驭灵者,就算在大夏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断气,所以暂时并未发臭,也没被人丢出去。说是一堆尸体,其实更像是植物人的状态。
这群被怪物逮住的人身形样貌都被记录在虚拟网络上,如果有人灵魂回归了,那肯定就是怪物们的走狗爪牙无异,到那时候就可以试着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一些情报来。
躺在这样一群活着的尸体中,陈平安眼神茫然,大脑空白,有些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不过等到他的意识回归,他的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了那片界脉之花的祭祀场,想起了自己被天灾杀死的父母,想起了被悬挂在界脉之花的枝丫上死在婚礼之时的麻雀,想起了龟龟……
想起了自己向龟龟斩下的那一剑。
那个操控界脉之花的人,真的是龟龟吗?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真相到底如何。
不过他现在终于战胜了堕落的意志恢复清醒,他望见自己右手化成的长剑,他想起了自己就是被这样一把剑刺穿了胸膛,然后被各种负面情绪主导了思想与身体,那时候的他怀着满腔怒火与绝望,只想杀尽所有天灾!
现在看来他与这只天灾融为了一体,得到力量的同时,也受到天灾本身邪恶的影响。
作为一个乡下小伙子他能想到这些已经算思维敏捷的了,想起所有的他不免再度酝酿出悲痛的情绪,他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路他又该如何去走?
他仰躺着,茫然得如一具尸体。
坐在另一个角落的小孩看了他一眼。
琥珀色眸中满是看戏般冷漠的神色。
枯叶手中一边放了颗小石子的白色天平均衡无比,他本人在除血脉亲人之外的人眼里也如一颗小石子般不起眼,直到他的便宜父亲再度携带午饭回来,一眼望见前几日还昏迷不醒的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望着破洞的屋顶像是在发呆,他磕巴两下,掩不住遗憾的表情。
“你醒啦?陈……什么来着?”
他手中还捧着今日的罐子,现在就像烫手山芋一样让他恨不得藏到背后去,大牛的眼角硬是瞄见陈平安的剑上油光四溢,昨天他偷懒没有给人洗干净,现在就尴尬了吧。
陈平安沉默着,他被人从茫然无措的思绪中惊醒,虽然还沉浸在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悲痛之中,但也恢复了应有的理智,他从地上起身,慢慢抚去身上铺满一层的灰尘,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与态度状似友好的陌生人。
他简略地回道:“……陈平安。”
陈平安,这是他的大名。
也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哦哦,陈平安,我记住了。”大牛胡乱点了点头,他将手中本就是为陈平安带的竹筒递了过去,“这是你的,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自己吃吧,我先去照顾我家孩子了……”
陈平安有些迟疑地接过竹筒,看了看,里面是半罐滚烫的热粥。他又看见那个身份不明却显然是在照顾他的男人向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里说了句话,那里就忽然显现出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他被惊得瞳孔一缩,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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