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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赵大人不要过除夕吗?除夕夜是该和家人一起过的,往年群臣参宴,算是公事,你把人家单独叫进宫来算什么?”
三皇子道:“陈娘娘忘了吗?赵尚书孑然一身,府上只有几个家仆,若赵大人自个儿过除夕,恐怕只有一位老仆配上他的桌。”
我觉得三皇子说的很有道理。
三皇子道:“正好也快到用午膳的时辰,我这便让孔乐去传令吧。”
我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三皇子实在说的太好听了,我终究抵不过好奇,只道:“午膳?历来除夕都是夜宴,你何不下午再召他进宫?”
三皇子道:“冬日雪天路滑,深夜更是难行,陈娘娘,你晚上也别出门了,咱们就在青藻宫过年吧。”
“也好。”
中午,赵方清果然进宫了。
三皇子在金龙宫与赵方清用过午膳,很快便派了孔乐来传我过去。
赵方清与三皇子在金龙宫暖阁内,三皇子正襟危坐在桌后,赵方清长身玉立于桌前,我一进去,两人便齐齐看向了我。
赵方清拱手行礼道:“见过容嫔娘娘。”
三皇子也热情地伸手道:“陈娘娘,快过来。”
三皇子似乎对“容嫔”这个职位有执念,在改朝换代,我亦改头换面后,我一拒绝当皇后,他就封了我为容嫔。
连封我的圣旨,都跟先皇当初那份一模一样。
看着三皇子的表情,我不认为那张桌子后面会有两把椅子,于是无视了他殷切的手,转而另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赵方清道:“听闻容嫔娘娘有要事需询问臣,不知是何事?”
要事?
没想到三皇子是这么跟赵方清说的。
我顿时有些尴尬,但尴尬终究抵不过好奇,尤其还有冯静仪做挡箭牌,我道:“本宫的确有件事想问问赵大人,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赵大人若不愿说,本宫也不会强求。”
赵方清道:“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轻咳一声,喝了口茶,道:“赵大人已近不惑之年,位极人臣,功高今古,却迟迟未有家室,不知是什么缘故?”
赵方清沉默了。
我心里的尴尬也终于战胜了好奇。
“此乃赵大人私事,本宫……”
赵方清道:“容嫔娘娘,这究竟是您的问题,还是有人托您代问臣此事?”
我思索片刻,道:“是冯——”
按理说,冯静仪现在应该已经随先皇而去了。
三皇子道:“陈娘娘直说便是,赵尚书都知道。”
赵方清道:“容嫔娘娘,是冯太妃托您询问臣此事吗?”
我点点头,道:“赵大人的私事,冯太妃本无权过问,这只是冯太妃一时好奇,赵大人可以不答。”
赵方清道:“容嫔娘娘,冯太妃的书信,臣能看一看吗?”
我想起冯静仪在信中那一番嘲讽赵家断子绝孙的话,果断道:“不行。”
“是臣逾越了。”
赵方清说完这句话,叹息一声,又道:“其实,对于冯太妃的性情,臣是很了解的,她在信中会说什么,臣其实也能猜到一点,臣不娶妻生子,宁可断了赵家的香火,其实只是不想为虚无缥缈之事浪费时间。”
“哦?香火传承,如何能说是虚无缥缈之事?”
冯静仪这挡箭牌果然好使。
大宁朝最俊美的状元郎迟迟不娶妻、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男人的原因终于要揭秘了吗?
赵方清道:“琉璃易碎,彩云易散,世间豪族的盛衰兴亡,恰如浮云流水,缥缈不定,当年冯安为户部尚书,冯氏一族恰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何等辉煌,然而大厦之倾也不过在转瞬之间,河东郡一场重灾,饥民流窜,尸堆成山,举城皆亡者不计其数,所谓香火传承,纵然全了眼前一时,身后种种也难以预料,与其受困于虚无之事,倒不如凭心而行,一切随缘。”
我不禁抚掌赞道:“赵大人果真淡泊超脱。”
赵方清也笑道:“娘娘谬赞。”
我将冯静仪信中所述的那接生婆一事告诉了赵方清,又将赵方清所言写下,以蜡封住,准备寄给冯静仪。
三皇子见我放下笔,便停了磨墨的动作,笑吟吟道:“陈娘娘写完了?天色已晚,咱们也该入席了。”
我点点头,便与三皇子步入小饭厅内。
为不辜负这除夕雪景,三皇子特意命人用琉璃做了窗,饭厅内铺着毯子,摆着火炉,温暖如春,因此我便脱了狐裘,只穿日常的衣裙。
孔乐温了酒,三皇子笑道:“这是秋天埋下的菊花酒,清甜不易醉,陈娘娘可要尝一尝?”
我道:“除夕之夜,是高兴的好时候,喝些酒也无妨。”
阿柳便给我斟了酒。
三皇子举杯与我碰了碰,道:“陈娘娘鲜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是因为冯娘娘来信的缘故吗?”
“是呀,”我与三皇子碰过杯,便一饮而尽,道,“说起来,我还曾与冯静仪埋了两坛子桃花酒在树下,阿柳,你带几个人去挖出来。”
“是。”
三皇子道:“孔乐,你也去帮忙吧。”
孔乐道:“是。”便与阿柳一同出去,又招了招手,于是饭厅内的宫人齐齐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窗。
三皇子无奈地笑了笑,道:“陈娘娘,你已经饮了菊花酒,若再饮桃花酒,会更容易醉。”</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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