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book_con fix id=text>
玉姑姑道:“奴婢已将点心带到,便告退了,相信冯小主不会辜负皇上与良妃娘娘的心意。”
冯静仪道:“那是自然。”
玉姑姑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我目送玉姑姑出了青藻宫的门,拔下头上的银簪,戳中一块酥馅饼。
银簪发黑。
毒点心。
我再拔了另一支银簪,顾不上发髻散乱,倒了杯酒,将银簪探进酒中。
银簪发黑。
毒酒。
好嘞,毒酒毒点心都齐活了。
按玉姑姑的意思,过会儿良妃还会送来白绫与剪子。
杀害嫔妃是重罪,但如果这是皇上默许的呢?
冯静仪将会变成羞愤自尽的贞洁烈女。
这大热的天,我却冒了一身的冷汗。
冯静仪道:“别怕,现在还早呢,玉姑姑从青藻宫走回垂棠宫,跟良妃回个话,良妃再问绣院要白绫,绣院送到垂棠宫后再送来青藻宫,这可很要些时间。”
我道:“再晚也晚不过明天,明天一早,你若还活着,良妃就要派人给你灌毒药了。”
冯静仪道:“等我死了,淑贵妃大仇得报,想来是不会再为难你了。”
我道:“那可不一定,还有三皇子呢,你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冯静仪道:“别这么消极,皇上向来爱子,淑贵妃未必能害得着你。”
我垂下眼,没说话,右手无意识地用银簪将那块酥饼戳成小小的碎屑。
冯静仪道:“上次四皇子那件事爆出来,我原本就该被处置的,如今王虎女这件事,也是我不谨慎,我没什么怨言,只是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牵挂……”
我抬眸看向她,冯静仪喝了口茶,道:“你是否还记得,去年我父亲被斩首鞭尸时,我曾跟皇上说过,我生母低微早逝,与父亲亲情淡薄。”
“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曾跟赵方清说过,让他帮我找到如夫人。”
“记得。”
冯静仪道:“我母亲名为如明月,因祖上犯罪被发配边疆,世代于边陲小镇经商,我父亲随军时,与我母亲相识,才有了我。”
我道:“我好像听你说起过,在你讲河东郡大旱的事情时。”
冯静仪道:“然而我父亲与我母亲定情时,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在突厥灭国后,大军回朝,他哄我母亲与他一起回去,在路上,我母亲生下了我,然后我父亲告诉我母亲,他在家中已有妻室,我母亲只能为妾为婢。”
抛弃发妻与私生子女是清流官员的私德大忌,冯安想做大官,自然就不能落下这种把柄。
冯静仪道:“我母亲大怒大恸,然而我已经出生,无奈只得同意,我父亲起初还贪恋我母亲的美色,但我母亲郁结于心,我父亲升官发财,纳了更美的妾,我母亲失了宠,又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受尽了委屈。”
私奔为妾,名不正言不顺,无论何时,都比旁人低一等,如果没有足够的手段,受气是必然的,正因如此,我们陈家女子,无论嫡庶,都是按正妻的标准教导。
冯静仪道:“我母亲怀上了我弟弟后,日子才渐渐好了,后来赵方清来了,当时家里其他孩子都有书童,大夫人的孩子甚至还有两三个,只有我弟弟没有,赵方清当了我弟弟的书童,我母亲很高兴,对他非常好,他的吃穿用度跟我和我弟弟是一样的,可能还要更好一些,因为赵方清长得漂亮,大夫人的女儿们常常接济他,我那时候天天趴窗户上看先生上课,为了让他多照顾我弟弟,什么话都跟他说,所以他什么都知道……要是他能找到我母亲,我当初那一片真心,也不至于完全喂了狗了。”
我道:“赵方清为人还算正直,既然你和如夫人都待他好,他应当不会以怨报德。”
冯静仪道:“待我死后,若是他有一天找到我母亲,告诉了你,你便写封信烧了跟我说一声吧。”
我静默片刻,道:“无论是服毒还是自缢,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你急什么?若真到了那一刻,我必不会让你留下遗憾,但眼下还没到那时候,你也别太着急,让我留下遗憾,就算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多活一天,就赚一天,哪怕多活一个时辰,那也是你赚了。”
冯静仪道:“也是,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我的身后事,小兰是个忠心耿耿的,你可以放心地用她,我积攒多年的那些话本,就交给你了,日后出了新本子,你要是有钱,也可以烧给我几本。”
我道:“你放心吧,别说了,这点心我带走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冯静仪笑道:“还睡?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我瞪了她一眼,冯静仪道:“好好好,我回游芳殿休息吧。”
我陪她出去,道:“小兰,看好你主子,莫要让她寻死觅活的。”
小兰道:“是。”
良妃送来的点心,就算带毒,我也不能丢了,只能把那食盒放置在撷芳殿内殿桌上。
我让阿柳守在门外,独自静坐,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冯静仪。
结论是:没有办法。
要冯静仪死的是皇上和良妃,良妃不愿四公主远嫁,皇上也不愿意再出一个像长公主一样的女儿,若是原先因国事所迫,也就罢了,可如今只要牺牲一个冯静仪,便能瞒下四公主的丑事,送出一个姜郡主,就能避免公主远嫁。</div><div id=lineCorrect></di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