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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听祖父说过,冯安是一个志向极高,或者说野心勃勃的人,当年李老将军远征,他一介白衣书生,能撇下妻儿,冒险随军,精准狠快地抱上李家大腿,河东郡重灾,民心动荡,他却敢铤而走险,前往救灾,并且救灾成功,足见此人心性。
河东郡为官是他入仕的第一步,这样欺上瞒下,粉饰太平,爆发后主动善后立功,滴水不漏,难怪我祖父说,冯安是天生的权臣,合该为官入仕,位极人臣,却不许我们向他学。
我道:“赵方清一个小孩子,怎么从河东郡到京城的?”
冯静仪道:“据他说,他有一位家仆护送,他原本也算是家境殷实,且是家中独子,但他家里人全死了,他父母靠着家中的存粮,盼着朝廷的救济,勉强熬了两年,便熬不住了,他父亲和母亲喝了一锅毒粥,然后将家中仅剩的一小袋米交给唯一活着的家仆,让家仆带着赵方清逃离河东郡,一路乞讨进京,后来家仆在京城因为偷馒头被抓,当时正是冬天,赵方清晕倒在街上,我父亲便将他带回家,一开始赵方清还成天念着要面圣,我父亲每每都糊弄过去,他便不再说了,那时候我同情他父母双亡,给了他不少好处,现在想想,真是喂了狗了。”
这其中种种隐情,过于复杂,我消化了许久才捋明白。
我道:“那他最后怎么离开冯家的?赵方清当初参加的不是河东郡的考试吗?”
冯静仪道:“我父亲一直不让赵方清面圣,赵方清肯定起疑心了呗,我弟弟去世后没多久,赵方清的家仆从牢里放出来,赵方清便被他接应着,偷偷溜走了,我那天晚上睡不着,出来给我弟弟烧纸时,正好撞见赵方清翻墙,赵方清那家仆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举着把刀,逼我拿钱给他们做路费,赵方清也没拦着,我只好把攒了许多年的压岁钱拿出来保命,他们俩走之前,我想着我弟弟的事,问赵方清缘由,他说他跟我父亲有仇,父债当子偿。”
“所以你也开始搜查你父亲的罪证?然后还跟赵方清合作,一块儿扳倒了你父亲。”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没那么主次不分,我弟弟的死,若说赵方清是从犯,冯家那群人便是主犯,主犯与从犯,我自然是要先报复罪魁祸首了,自我弟弟离世,我便一直暗暗留意着冯家的罪过,想着哪天冯家出事,我能补上一刀,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后来赵方清来了,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不能释怀这灭族灭城之仇,但他毕竟是外人,对于冯家的事,不如我那么清楚,有我指点方向,他在前朝周旋,合作行事,方能无往不利。”
“所以后来冯家倒台,皇上不但留了你的命,还连冷宫都没让你进,莫非就是因为赵方清为你求了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冯静仪打了个哈欠。
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留着赵方清的书信,还大半夜在寝殿里翻看,你是想做什么?”
冯静仪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我琢磨着冯静仪和赵方清的关系,若说冯静仪对赵方清旧情难忘,应当是不太可能的,留下书信,还可以说是留下赵方清的罪证,以便日后要挟,但翻看……
我道:“你是不是有求于赵方清,在想法子要挟他,想从书信里找茬?”
冯静仪道:“算是吧。”
冯静仪并不是在意荣华富贵的人,冯家倒台后,她可以说是无牵无挂一身轻,唯一在世的亲人……
我道:“你是想让赵方清照拂你母亲吗?”
冯静仪道:“差不多,我是想让他帮忙找到我母亲,我当初想报复冯家,又怕连累我母亲,便设计将我母亲送去了乡下,虽然我母亲当时带够了银钱,可难保我父亲入狱时,她不会把钱花了打点关系,若我在宫中锦衣玉食,我母亲却贫困交加,我心如何能安?”
难怪冯静仪声称生母早逝,她母亲本非京城人士,又早早去了乡下,现下几乎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我道:“赵方清能把你父亲搞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你确定你要跟他一起查案?”
冯静仪道:“冯家树大根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官场新人整倒?赵方清不过是捅我父亲的一把刀,拿刀的手,和控制手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这话题再聊下去就要犯忌讳了,我不再搭话,只沉默地陪她坐着。
冯静仪又兀自出了一会儿神,才推开门,道:“你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你看,阿柳都快睡着了。”
我回头一看,见阿柳靠在廊柱上,灯笼在地上,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
我拍了拍阿柳,阿柳惊醒道:“姑娘。”
我道:“走吧,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久。”
阿柳道:“姑娘还要早起,明天中午可得多睡会儿。”
在三皇子来之前,我与冯静仪也是能睡到吃午饭的时辰,然而自从收养了三皇子,三皇子每天清早起床读书,我也就不好意思晚起了。
唉,养孩子真是辛苦。
第二天早上,冯静仪起床没多久,刚洗漱完,坐下吃早饭,便听得太监道:“二位娘娘,赵大人来了。”
我道:“带赵大人先去外殿喝茶,我随后就到。”
话音刚落,赵方清已经进来了,拱手道:“容嫔娘娘,冯静仪。”</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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