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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不解:“少了什么?”
曹方瞧着这群老古板,心说还要把答案说出来,说不定要给家主大人招非议。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家主大人的书房少了从前那块玉镇纸啊!玉有凝气定神之用,一定是缺了那块镇纸,家主大人才心思不宁的。”
是少了什么呢?
姜九怀也在思索。
冬日的下午,日头泛着白莹莹的色泽,光柱里细尘轻轻飞舞,窗台上的兰花叶脉亭亭,他已经在这里度过十数年同样的下午,一切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永远都如此幽深,如此安静。
太安静了。
没有人坐在窗前那块地上对着细尘以指代剑比划着玩,美其名曰练剑。
没有人摆弄兰花的叶子,美其名曰拭尘。
没有人在众人屏气凝神回事的时候猛地站正来——之前脑袋一点一歪,险些睡着了。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像是能将这屋子的每一寸地方都填满似的。
她不在,到处空空荡荡,屋子想必都觉得寂寞了。
“小七。”姜九怀吩咐,“去映雪堂把人找来。”
“是。”
小七依令便要去,姜九怀又唤住他,“罢了,我自己去吧。”
他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曲子勾住了元墨的魂,这么久还不回来。
映雪堂内热闹非凡。
乐声从梅花林中飘来固然可以增添许多韵味,但乐师们在寒风中却冻得十分辛苦。元墨天生是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遂以研讨新乐为由,请示过公主和郡主,将乐师请进了映雪堂。
先各赐了一大杯酒给乐师暖身子,元墨方道:“方才两位主子说江南小调别有一番意味,你们就拣近来的新曲子来几首吧。”
乐师便依言演奏起来。
小调与雅乐起来比来都较为短小活泼,安宁公主和文蕙郡主养在深闺,从小到大听得都是长篇大套的雅乐,即便酒席间有燕乐,也是以优雅悠扬为主,这种坊间的曲子还是头一回听,觉着十分新奇。
乐声一换,映雪堂整个空气便不同了,元墨全身都舒坦起来。
之前她担心这两人又吵起来,因此小心翼翼控制着话题不往姜九怀身上扯——一旦扯到姜九怀,这两人还能好好坐在一起吗?
因此费尽心思挑拣着两人都会感兴趣的东西说,想来想去,这两人身份高贵,生来便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有一样,她们一定没有做过,那就是逛乐坊。
对于贵女们而已,乐坊有着神秘而邪异的吸引力,她们不敢靠近,却又十分好奇。
这个话题果然选对了,在元墨有意无意说起乐坊如何如何的时候,两人都听住了,再也没有吵过一句,完美地维持住了和平的局面。
现在小调一起,整个映雪堂的空气都变得活泼起来,元墨情不自禁先松了板正的坐姿,听到某一曲,点点头十分怀念:“哎呀,这是《摽梅》,原来你们江南也有这个,北里的乐坊最喜欢玩这个了……”
安宁公主忍不住问:“曲子还能玩?”
元墨笑:“自然。光是坐着听,岂不是太无趣了?”
安宁公主好奇:“怎么玩?”
“简单,只要四个人就能玩。”元墨道,“先取梅子十颗,选三个人出来,一人身上七颗,一人身上三颗,一人身上一颗也没有,然后蒙住第四人的眼睛,让他去抓这三个人,一支曲停,抓到多少颗梅子,就喝多少杯酒。一个没抓着,就喝十杯。”
安宁公主懂了:“就是捉迷藏嘛!”
元墨笑道:“公主您想,捉迷藏只要捉住一个便可以,可摽梅时,人们总要捉到那个身上没有梅子的才算赢,所以身上有梅子的便要想方设法他让以为自己没有梅子,没有梅子的往往要想方设法往他身上送,让他以为自己有梅子。这般虚虚实实尔虞我诈,可比捉迷藏好玩多啦!”
古凝碧点头道:“此曲大有古趣,是从《摽有梅》一诗中化来的,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二爷说的游戏也是从诗意中脱胎化出,说不定上古先民便已经这么玩了。”
元墨还从不知道自己从小玩的游戏有这么大来头,登时来了兴致,便问乐师江南可有这游戏,乐师答道:“也是有的。不过用的不是梅子,而是梅花。”
“咱们正好有梅花!”安宁公主双目亮晶晶,“不如来试一试?”
元墨很久没玩,正是手痒,自然是附议。
只是古凝碧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咱们把门窗关上,谁也瞧不见咱们在干嘛,就算瞧见了也没什么,你也说了这是古曲,雅得很呢,一点儿也不掉身份。”
安宁公主说着,便从瓶里撸了下一串梅花下来,数出十朵。人数不够,便把自己的宫女拉进来凑数。
元墨已经问宫女借了帕子把眼睛蒙上:“来来来,我先教你们玩几回,一会儿便轮到你们捉啦。”
古凝碧半是无奈,半是含笑,只得从安宁公主手里接过梅花。
头先几局,元墨故意输了,被灌了好几杯酒。
后来安宁与古凝碧掌握了玩法,元墨是当真输了,又被灌了好几杯。
眼睛蒙着,耳朵里全是女孩子的娇笑,指尖滑过的是女孩子的衣袖,鼻间嗅到的是女孩子清甜的芬芳……啊,元墨觉得自己又回到红馆,愉悦,轻松,快乐,无忧无虑,就算是让她喝一坛子也不妨一事!</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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