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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央立国一百五十年余,平京却已经有五百多岁了,从前朝的前朝起,它就是整个国家的都城。
    一条平江从西绕进京城,然后从北绕出,蜿蜒了大半座城。
    北里就处在平江的最后一段,乐坊依水而建,坊中后门往往设有水榭,泊着画坊,以供客人游湖玩水。前面则俱起了画楼,争彩斗艳,一家比一家富丽堂皇。
    红馆曾经是平京最辉煌的乐坊之一,画楼起得比谁都高,彩绘画得比谁都艳。只可惜,会在时光中老去的不止是美人,还有宅院。
    晚上还不大看得出来,此时在正午明晃晃的日头下,画楼上的漆彩已经明显斑驳了。
    美人仰头,淡淡道:“贵坊看起来略有些凄凉。”
    “咳咳咳,这个,这个是我一时疏忽,忘了修缮,毕竟咱们都是晚上开业,你看整个北里,白天鸟都没有几只。”
    元墨努力挽回自家的形象,“你别看这楼现在这样,以前可是平京了不得的地方,二十年前平京评花榜头一回出现了两名花魁,并列第一,名称双璧,这二位,可都在我们家。那时候,这里还不叫红馆,叫双璧坊。”
    “为何改名?”
    “因为双璧只剩下一个,就是红姑。”
    美人的目光落在画楼的招牌上。红馆,两个大字龙飞凤舞,铁划银钩,像是要破空而去。
    “这是谁的字?”
    “天下第一高手,金刀龙王。”元墨一脸骄傲。
    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美人的瞳孔微微收缩:“楚天阔?”
    元墨又惊又喜:“姐姐你都失忆了,居然还记得我师父的名字!”听说师父风靡江湖,也曾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莫非这位美人也是其中之一?
    呃,不对,这位最多比她大个三两岁,和师父差着辈数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让人难忘的名字。”美人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
    美人的声音向来冷淡,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好像都格外寒冷,美人的眼角有不正常的红晕,像泣血。
    元墨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忍不住颤声道:“姐姐,你和我师父……不会有什么过结吧?”
    美人微微一顿,道:“我深居简出,金刀龙王周游四海,这样两个人,会有什么过结?”
    这么一说,元墨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两人说话之际,大王已经拿爪子一搭,拱开了大门,元墨客客气气地将美人请进来,然后就看见了元宝。
    元宝跪在庭院中,身上还穿着那件女装,头上顶着一只酒缸,看见元墨,嘴巴一扁,泪眼汪汪。
    元墨眼前一黑。
    元宝被逮,红姑一定是知道了!
    元宝昨晚回头在小巷子里找不着元墨,回府衙又找不着叶守川,只好回家来。
    当时已是半夜,正是乐坊里最热闹的时候,不单是红姑,连隔壁来窜门的狗都知道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元墨:“红姑说,你要是不回来,我这辈子就别起来了……”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你起来,先送这位美人儿姐姐去厢房歇息。”说着,又向美人道,“姐姐不必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如此交代完,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去见红姑。
    身后忽然传来美人的声音:“鞋子。”
    元墨低头一看,她身上披着叶守川的外袍,头发也妥妥地扎回了原来的样式,但脚上却还穿着绣花鞋。
    为了搭配粉裳,还是一双深粉色绣桃心的凤回头,十分惹眼。
    元墨连忙把鞋子脱了,想了想,对元宝说:“来,给我一拳。”
    元宝立刻握紧了拳头:“哪里?几成力?”
    “鼻梁,五成。”
    元宝扬起拳头。
    元墨看着那醋钵大的拳头,连忙改口:“三成,不,两成!我说元宝你最近是不是又长肉了……”
    一语未了,元墨惨叫出声,捂住鼻子,鼻血不付所托地流了下来。
    元宝认真地:“红姑特别特别生气,我觉得一拳可能不够,要不要再来一拳?”
    “够、够了!”元墨没浪费这点鼻血,往脸上东抹西抹,一张脸整得好像从血海里捞出来也似。
    为免太过夸张,她又往脸上抹了点土,最后扯乱衣襟,抓乱头发,令自己看起来像是被七八只疯狗追着咬过。
    然后瘸起一条腿往后院去,嘴里拖着长长的哭腔:
    “红——姑——”
    美人全程旁观,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这里……是乐坊还是戏班?
    第八章
    红姑的年龄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多少岁,她有着二十岁的明丽与三十岁的美艳,大笑起来的时候,天真的神情能胜过世间任何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但生起气来的时候,她也能胜过世间任何一只母老虎。
    “你还知道回来!”
    红姑的屋子永远有沉沉的酒香,红姑发髻松散,眼睛里泛着血丝,一半是喝酒喝的,一半是熬夜熬的,扑上来像是要把元墨撕了。
    不过下一瞬,这样凶恶欲噬人的母老虎猛然暴发出一声尖叫:“谁?谁把你伤成这样?”
    “呜呜呜,红姑!”
    元墨扑到红姑怀里,除了脸上可怖的造型,她身上还有货真价实的瘀伤,全拜这一天的摔摔打打所赐,现在全被元墨拿出来卖惨。她呜呜咽咽把事情挑拣着说了一遍,把自己形容得像一个被迫上了贼船的可怜孩子。</div><div id=lineCorrec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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