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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树下时,他也没停。他一掌拍在树干上,惊起冠顶三只墨鸦。而浓红树叶扑簌簌飘扬起来,然后在秋季的风声中左右晃荡着坠落地面。
    我冲大儿子举起左手一罐食盒:“你长个子,腿疼不疼 我给你炖了骨头汤。”
    他走神了。
    我不得不又叫大儿子:”沈涟”
    他回过神却不答,走到我面前反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过来跟你吃。”我举起右手的服饰鞋履又说,“你太学的同窗穿得那样好,我也给你置办了一套行头作生辰贺礼。”
    他接过衣裳,捡走我糙布蓝衣上沾的乌桕叶扔在地上,说:“我才不要你的骨头汤。”
    “我记着你的口味,”我说:”骨头汤是专门为你今天生辰所做,没放葱。”
    他看着我,面上冷硬稍微融化。
    “你也挡过滋扰草市镇的人,”儿子待我蛮好的。见他露出惊讶,我笑说:“虽然我不及你天生聪颖,但也不傻。要是你真的一次也没挡过,没接触过江湖人士,如何知道卫彦的绰号?”我想想补充,“你自己说的有对战经验,又是如何来的?多谢你啦。”
    最后我问他:“要喝骨头汤吗?”
    他还是说:“我才不要喝。”
    我没奈何,只得用空着的右手摸摸鼻子说:“那我提回去了。”
    他说:“你留下,你不是说要同我吃晚饭吗?我喂师傅家的猫。”这时齐进从屋内跑出来说:“李大夫你又带好吃的来了!进屋吃晚饭吧,今日沈涟生辰。”
    齐进家没有养猫,沈涟把骨头汤喝得干干净净。
    备注:是古龙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第25章
    标题:卫彦剪影
    概要:也可能是因为卫彦在我身边。
    晚间我下驴车到书坊中时,书坊刚要关门。我挤进去从摞起来的书中挑了沈涟在看那一套《始计》《作战》《谋攻》《兵势》《虚实》《军争》《九变》《行军》《地形》《用间》。
    回到禾木医馆时,天色昏暗,无星也无月,只有各户门前孤独的红灯笼看着我走路。我到院中时,卫彦正斜倚在我俩的卧房门上朝葡萄架上一个又一个地飞钉子。卧房内透出昏黄的烛光,旁边的厨房有烧水的冒泡声。因为背光,只看得见他的剪影,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温暖又安静。
    这个孤独的世界泛着磷磷幽光,而卫彦是某种永恒的存在。
    他顿住飞钉子。我说:“卫彦,不许用轻功。”于是他像常人那样小跑过来。我举起手中的布袋说:“喏,给你的兵书。”
    他一手接过,然后埋首我颈间,双臂在我身后交叉,桎梏住我。我从他桎梏中抽出左手:“今天要你一个人吃晚饭了。”摸摸他的脑袋,”可你不必等到五月五日的生辰,才能收礼物我什么时候都会送你,只要我负担得起。”
    因常年累月握有暗器,二十二岁的卫彦手上生有薄茧,而他带薄茧的手指从我背后上移。“主人身边,有没有礼物,一样。”他手指停在我的脖颈后提醒,“主人洗澡。”
    洗完澡出来,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在我身边?你武功这么好,理当在江湖上博下名头。”
    “除主人身边,”卫彦固执地说,“没地方去。”然后躺在我身边。他现下不再睡梁上,而与我一同睡了。他的身体也认可了我的气息,不再排斥警觉。而我都不知道这具体发生在同床共枕后的哪一天。
    睡前我迷迷糊糊地同他摆谈:“在卫八那里,我喝过南方四种贡茶了。只馋儒州的紫阳毛尖。要是他再送我,我两一块儿吃。”
    卫彦低声说:“好。”然后侧身吻在我额头上。
    这一天时光舒适,可能是因为晚间洗澡水暖和,因为院子中萦绕着葡萄的清香,因为窗户中拂进来的风很温柔。
    也可能是因为卫彦在我身边。
    然而我差点吃不成茶,因为卫瑾在盛临十八年的八月十日,连茶杯都摔了。
    我早上刚到卫瑾那个大院子外,打算混诊金。卫八的院门外站了两排婢女跟下仆,眼观鼻鼻观心,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我悄悄穿过卫八的院子,近门口时脚边脆响,迸溅了一地碎片。低头一看卫瑾摔出来的是望州钧窑天蓝釉茶杯。这圆口茶杯的盏与托连烧,通体施天蓝色釉,釉水肥厚,我暗暗喜欢一年了。
    我走到门口,坐桌旁的卫八公子正端着另一个天蓝釉茶杯在骂:”儒州主事的不是个东西!我去年十月接手,他即欺我年少,处处阳奉阴违,今次交过来的半年账竟然给我报亏!”他着淡紫云雁细锦长衫,形貌秀雅。
    屋中,平日早上同他一起理账的沈涟坐他身旁附和他:“我也看了,儒州那么好的地方,他不仅报亏不说,还叫你从其他州抽调银两给他买盐引。”十六岁的沈涟今天着他送的龙花缂丝月白缎衫,配以同样淡淡蓝的发带,品貌甚至隐约压过秀雅的卫八。
    卫八骂:“他假惺惺地叫我买盐引,说要扭转亏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想派影卫去儒州要了他的命!”我少时在家中听过,盐引是贩盐的凭据,从官府手中买到盐再贩乃是一本万利。
    沈涟摇头:”小公子贸然动他难以服众。得先抓他的错处,免去他的位子,再怎么折磨都可以。小公子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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