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段展眉来了之后,旁敲侧击地追问了几句关于向羽书的事,苗笙和卓应闲都一问三不知,尤其卓应闲,没答上几句话便昏昏欲睡,苗笙推着段展眉离开,只说阿闲今日受了伤,又受了惊吓,此刻需要静养。
看来段展眉还没打算撕破脸,也没有坚持,顺从地跟着苗笙走了。
待两人走后,游萧拖过一个绣墩,坐在床边看着卓应闲:“应闲哥哥,你睡会儿吧,好好养精蓄锐,要不然过几天阿爹见了要担心的。”
卓应闲确实头昏脑涨很想睡,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攥住游萧胖乎乎的小肉爪,轻声道:“萧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知道,小笙哥哥、你阿爹还有我,都是爱着你的,你永远不会被我们任何一个人抛下。如果我们暂时离开你,那都是不得已,你要好好生活,好好长大,等我们回来。”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没等到游萧的回答,却感觉到一滴眼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接着又是许多滴。
“怎么哭了?”卓应闲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红着眼圈的游萧,想逗他笑,“被我感动了?”
谁知游萧一张小脸皱成了小笼包:“舅舅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说他找不到破局的办法,我能做什么吗?”
“这事儿你交给他自己解决吧,乖。”卓应闲往床里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地方,“折腾一天肯定累了,过来,陪我睡会儿。”
游萧依言脱了鞋袜,钻进被子里搂着卓应闲的胳膊,安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就是怕留不住他。”
他声音里透着无与伦比的委屈,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没用,卓应闲也只能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门,游萧嘤嘤地哭了一小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卓应闲觉得,段展眉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是忙于入黑市之事,暂时无暇来找他的麻烦。
果然,接下来两日,段展眉只是叫人看住他们三人,不许他们离开绿绮琴,自己却整日往外跑,半夜三更才回来。
卓应闲不欲多生事,只是牵挂着左横秋他们是否找到聂云汉的下落,是否缀上段展眉和彭员外,整日心绪不宁。
几日来苗笙面色苍白,似乎没休息好,卓应闲担心他与段展眉又有龃龉,但苗笙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倒是游萧突然粘人了许多,不去缠着苗笙,却缠上了卓应闲,走到哪跟到哪,连晚上睡觉都要与他同衾。
卓应闲只当他小孩心性,最近发生许多事,到底是心神不宁,所以也尽量陪着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五月初三这日,石歧谢辉打探出最初帮独峪人引荐拿到待宵孔雀通行令牌的三个老板的身份,卓应闲便决定,带伤再演一场剑器舞,拜托苗笙务必邀请那三人光临。
当夜演出前,他在房中听到了熟悉的鸦哨,顿时兴奋地冲了出去,循着声音追到院墙下,听得旁边轻轻一声扑簌,一个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正是易容过的左横秋。
几日不见,原本身形偏瘦的他又瘦了一些,此刻又将自己化得面黄肌瘦,佝偻着身子,宛若一名老翁。
卓应闲借着昏暗月光看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左哥,你怎么……”
“无妨,为了掩人耳目。今日我来找你是有要事。”左横秋急声道,“两件事。第一件,前日跟着段展眉,知他见了那彭员外,两人约定今日在绿绮琴见,带那雷老三过来商议,所以需要你帮我潜入他们包房里,我好探听他们谈话内容。第二件事,段展眉答应了彭员外一个条件——”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卓应闲追问道:“是什么条件?”
“彭员外……”左横秋无奈道,“指名道姓要苗笙去‘伺候’他。”
卓应闲顿时僵住,气得咬牙切齿,低声骂道:“段展眉这个王八蛋,真该把他活剐了!”
“今日姓彭的有要事要忙,估计顾不上使坏,也不知段展眉何时‘履约’,我就是想先提醒你,让你跟苗笙透个底,我猜他必不会心甘情愿,搞不好段展眉会用强,不如尽快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明白,谢谢你左哥,不记恨苗哥当初绑你之仇。”
左横秋摆摆手:“不知者无罪,况且他也帮了我们许多。而且他绑我那几日,对我也算客气。”
“对了,汉哥下落……”卓应闲看着他,目光殷切。
左横秋却有些赧然:“当日凌青壁——就是捅伤老聂那人——将他带进了清寒居一直没出来,我前前后后把那宅子翻了一遍,并无老聂踪迹。后来戴爷记起,那日从清寒居出来几辆运货的车,再加上从羽书口中得知,凌青壁就是那大鹏,我们猜测汉哥是被他们带去黑市藏了起来。这几日我们分头在找黑市入口,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这个交给我。”卓应闲心想反正要与那三个老板见面,正好顺便多套一条线索。
“阿闲,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定注意安全。”左横秋认真道,“汉哥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紧要,你要出点什么事,他定会疯的。”
卓应闲感觉耳根发烫,尴尬道:“这……言过其实了。”
“他哪里不对劲,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辈子他珍视过的人除了他亲生父母就是关爷,现在是你。关爷出事之后老聂整个人都崩溃了,若不是韩指挥使把他关起来,他还不知会弄出什么乱子。”左横秋微微蹙了蹙眉,“遇到你之后,他才变回原本的八成模样……今日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妥,但不管你心意如何,千万保重好自己,就算不是为他,至少也是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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