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堰道:“可有报官?”
村长夫人眼眶有些红了:“没有,当时贾平几乎疯癫了,抱着儿子的尸首就要去报官,陆家人将他堵在家里,打了个半死,陆老七扔下了二两银子,说是赔他儿子的命钱,扔下就走了。”
沈绎青指节微微扣紧,道:“后来呢?”
“说也奇怪,陆家人怕他偷着去报官,守着他家门口守了一个月,贾平伤好了,这些年也没再提报官的事。”
裴堰:“多少年了?”
村长见夫人在回想,轻咳了声,道:“三年了,那年那孩子才六岁,陆茂八岁。”
从村长夫妇的讲述里,两人得知了这过去三年的仇恨的全貌。
陆茂仗着自己父亲是村里有名的霸道,经常欺负同村的孩子,尤其同他家关系最不好的贾平家的孩子——贾小士。
如村长夫人所说,平日里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都是常事,可这孩子懂事,从来不告诉自己的父亲,只说自己是摔的。他不说贾平也知道,上门找过陆老七好几回,为了儿子也拼命同他打过几回,可他哪里是陆老七的对手。
贾平的妻子是个温柔贤惠的,每回看着爷俩一起带伤蹲在院子里玩耍,心里心疼,就说,等攒够了钱就搬家,贾小土十分高兴,每日盼着多攒些钱,就上山去采些常见的药草回来。
可钱就要攒够了,那日贾平的妻子还笑着同村长夫人说他们要搬走了,到了晌午,贾小土就没了。
晌午贾小土从山上下来,背着小竹筐准备回家吃饭,被陆茂一群小恶霸拦住了去路。
贾小土想跑,却被一群小恶霸拖着去了河边。
那日有人看见那一幕,是村里一个傻子,他虽心智不全,却是个心善的,他远远瞧见陆茂等人将贾小土推下了河,见他浮出水面就拿石头砸他,后从石子,变成小孩子几乎搬不动的石块,嘻嘻哈哈往那瘦小的孩子身上砸,小孩子拼命躲,可河水还是渐渐被染红。
其他孩子都怕了,不敢动手了,陆茂不怕,他把脚踩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的贾小土头上,用力往下踩,让他无法浮出水面。
等傻子跑过去拿着木头棍子驱赶他们时,一群小孩子才一哄而散,跑了。
那时河水已经染红,贾小土没再浮上来。
他下水去捞,捞上来时已经断气了。
傻子不知道什么是“死”,只以为贾小土睡着了,抱着他把他送回了家。
用他也只有六岁心智的有限词汇说了经过,贾平妻子直接晕了过去。
醒后只知道抱着贾小土的尸首哄他睁眼,像是已经傻了。
贾平抢过尸首要去报官,可刚出了门就被陆家人拦住,差点被打死。
沈绎青眼眶微红,冷声道:“目无王法!”
他用力拍向桌子,怒道:“恶贯满盈!”
方才那两夫妻还说陆茂是好孩子,好一个好孩子。
他的手被这一拍震得发麻,冷声道:“我倒是期望那陆茂是给贾平杀了。”
裴堰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叫他:“绎青。”
沈绎青看向村长夫人,道:“既然已经死了三年,又为何去刨贾小土的坟?难不成杀了人还不够,还要让人死也死不安生?”
村长夫人抹了把眼泪,道:“陆老七非说贾平把陆茂给他儿子陪葬了,非要掘了小土的坟。坟被抛开,小土已经烂没了,那棺材里只有小土一个人的尸首,哪有陆茂呢?他们真当世上的人都同他们一般无耻。”
“当时村子里许多人都去了,陆老七见没有自己儿子,竟阴狠地将小土那副蜷缩在棺材里的尸骨拖了出来,将那孩子的骨头摔得七零八落,这还不解恨,又将那孩子的骨头都铲断了才带人离开。
小土的娘亲这三年来头一回出门,我那日见着她都惊了许久,以前她长得十分好看,爱说爱笑,那日我看她,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身形枯槁,脸上瘦得眼睛突突着,根本不像活人。”村长夫人道:“她没哭也没闹,只盯着那散落一地的尸骨看,眼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沈绎青自小被宠着长大,得爹娘兄长和阿姐的庇佑,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他红着眼眶转头看裴堰:“这些卷宗上都没写。”
村长夫人冷笑道:“他陆老七敢说吗?若是说出来,陆茂当真活着回来了,那也得下大狱,更何况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当真会认真查案子?他们能来一趟都烧高香了。”
村长掩着唇咳嗽,用胳膊肘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人也是官府的人,一时吓得脸色都有些泛白。
裴堰摇头,道:“我是官府的人,却不是武陵郡官府的人,我们从长安来。”
村长夫人松了口气,道:“长安来的官大,可得好好治治这些昏官。”
一地官员如何,没有比百姓更清楚了。
沈绎青想起那身上值一片金的知府,道:“此话从何说起?”
村长夫人也不顾村长阻拦,站起身,掐腰嘲讽道:“青天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第12章
出了村长家已经晌午,沈绎青心里有些发沉,他扯了扯裴堰的衣角,道:“裴堰,我们这一趟或许白跑了。”
他们是为了失踪案而来,如今看来,这案子或许同失踪案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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