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已自愿叛出师门叩别恩师,不再是我清虚观弟子,从此一刀两断,他个人恩怨罪孽皆与我清虚观与任何瓜葛。顾莫尚处少年修性不足,在此若有得罪各位先辈,还望先辈们宽宏大量,原谅他一次。”
顾莫顿时是个手脚冰冷呆立原地,看面前二师哥背影依旧没有半分动摇,再回头看他三师哥神色淡然说出这些字字诛心的话来!
——“清池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再无瓜葛,什么叛出师门!我不退,我不退!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他们说师父……!”
“顾莫!闭嘴!”顾清池愠声喝道!“还在这儿放肆,不回是吧,那就给我把他拽回去!”
“哥!我不回去!别扯我!别动!”
艾叶侧见顾望舒眉眼微垂,也知道他回不去头。
“小废物,你师哥让你回你就回,哪儿这么多废话。又想来做拖油瓶不成?”艾叶抱怀回身,眉尾轻挑又是个蔑视一笑。
“我没有…我不是……我!”顾莫惊急下话都说不出个囫囵个儿,他只是莫名很听艾叶的话,虽说这妖对他脾气差,也不亲切,倒总归像个自家大哥。
艾叶见他这冲击不小的模样,又是被几个人拉拽也不肯离去的死盯着顾望舒后背,竟有些心头恍惚——就好像顾望舒睡了三个月才醒的那日黎明,这半大少年惊喜到不小心弄摔手中铜盆。
铜盆跌落,嘲哳作响。
或许此刻顾望舒未能显露出的心声与他一样。紧闭心门时曾以为的那些将他视为草芥或碍眼钉的亲人,待到窥见明光再去看时,他们竟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自己的唯一。
是自己活得狭隘。
是自己罪有应得。
艾叶向前迈了几步悄然靠到顾莫旁边,斜了身子小声道:“放心吧傻小子,你二师哥不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死了的。”
我不会让他死了的。
绝对。
艾叶再是无法忍受那种生死未卜的折磨,是日复一日坐立不安的担惊受怕——那就干脆别叫他再发生。
顾莫赫然瞪大含水皓眸,咬牙吞了戾气,最后再不舍望了顾望舒最后一眼——少年心思单一,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会是最后一眼。
“哼。没想到还是有个明事理的,清虚观至少还能凑合有个传承。”
胡甫一冷眼一翻讽刺道。
“不过既然是为害人间的大罪之人,秉承救世的清虚观便也不会袖手旁观。既然诸位决意诛之……”顾清池语气中不带感情,举剑缓步从石阶上走下。
“那清池也与诸位先辈一同往前。”
杨夫人哈哈作笑,嘲了句“清虚观这群弟子真是好笑,不是为了一己之利害死师兄,便是为保自家清誉大义灭亲,刚刚还舍命相护,这会儿叛出师门立马成了要斩尽杀绝的陌路人,可真是绝情啊?”
“杨夫人,话不要这么难听嘛。”萧鹤升眯眼幽笑道:“毕竟师门出此叛徒,还败损声名,谁都不愿这样的。”
顾望舒至此才淡然提了眼尾,眼中带着道不明的雾气朦胧正对面前百余人不见其尾的壮景,各家法器一览不尽,即便不知有何神通,但总归都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一个个眼中藏恨的人啊,无处排解,便将那血屠千余人的罪责都强加在自己身上,还一副是为民除害的大义凛然,可悲,又可笑。
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与艾叶剥皮剜骨,碾得魂飞魄散,再无复生。
——“清池,够了。”
——“我不想再连累更多人了。”
——“真相早已不重要,盲目着义愤填膺之人是叫不醒的。你既是清虚观的掌事,就应明理清醒,知道眼下唯一挽回的法子是什么。我此番回来,该做的都做完了,师哥我也送他回来了,八月桂香也看了,师父……虽然没见到一面,但该说的也说了,他老人家定是听得见的。清池,若他们真要我命,那我希望。”
——“最后一剑为你所赐。”
……
“诸位,我们换个地方吧。”
顾望舒在良久沉默后清冷开口。
“这儿毕竟是人家山门,扰了栖神与香火安宁可并非什么好事。倒不如咱们去个空荡点的好地方,反正如您们所愿,就算瓮中捉鳖,我俩这乱世魔王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终究还是要打一架的。”
胡甫一看他轻描淡写似的放出这般狠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喝道:“谁知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鬼主意!顾望舒,你是如何好端端站在这儿的?利刃穿心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呵,果然坠入妖道,抛弃人身了吗!”
顾望舒被他这强词夺理骂得无奈作笑,道:“胡宗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若是不安心,那决战的地儿您选,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无所谓的。”
“胡宗主,再往南三里便是荆河,眼下正直洪流湍急吞噬一切,人畜不可渡的时节,倒不如逼他们在那处背水一战,再是空旷,也逃不了的。”杨夫人蓄意说道,还不忘蔑两人一眼。
艾叶瞧着顾望舒,再油滑一耸肩,接上了句,“我无所谓的,有水反倒更好。”
“好。”
顾望舒旋即回手收了守护诀,再是轻功起步带一身繁袍如鸿雁跃然,直踏脚下发愣众人的肩头跳起,艾叶随之御风而上,嘴角暗扬坏笑忽地冲至顾望舒身侧,一把环上这轻功疾走人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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