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迟疑片刻,松开了手。
锁链解不了,然后呢?跟铃铛有什么关系?
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马车外,太阳已经下了山。依照那几个仙门弟子所说,可以过桥进谷了。
乌行雪跟在萧复暄身后下车,其他人已经到了吊桥边。
夜里的大悲谷忽然起了白毛风,乌行雪走过去的时候,身上的锁链一直在悉索响着。
那些锁链其实很细,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根根锁钉透过骨骼穿在魂魄里,如影随形。
“什么声音?”走到近处时,那几个仙门弟子听见响动,咕哝了一句。他们循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乌行雪身上。
他们瞬间炸起戒备,在看到他腰间银铃时,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乌行雪看在眼里,轻轻开口:“噢……我说怎么好好的,突然给我挂铃铛呢。”
他转回头,看到了萧复暄冷生生的脸。
“上仙?你……”他看着萧复暄的眼睛,正要开口。
萧复暄却在他开口之前抬了剑,剑鞘抵着他的后腰往前推了一下,沉声说:“上桥。”
行。
你有剑你说了算。
乌行雪沿着长长的吊桥往前。
前面是宁怀衫和断臂,他们四下跑了一圈又回来了,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只时不时嘱咐道:“城主,四周那些腌臜阴物清扫过了。一会儿进了谷,别跟我俩离太远。那些小东西就不用您出手了,我俩来解决。”
乌行雪看着他俩后脑勺,顺口应道:“哦,这么好。”
“那是自然!”
之前他们说,这吊桥底下密密麻麻趴着东西,只有晚上过桥才不会惊动。乌行雪一边琢磨这原因,一边感受着脚下。
却发现吊桥底下应该是空的,没有趴任何东西。是他们弄错了?还是那些东西因为某种原因不见了?
吊桥过得很平顺,近乎离奇。
就连那几个仙门弟子都纳闷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咕哝着:“奇了怪了。”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块平崖,崖上有仙庙,庙里有一盏油灯无人自亮。
“这是大悲谷山庙,穿过这个庙,往里就是山谷入口。”那几个仙门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头去看吊桥,依然一脸不相信,“走的时候要小心,这谷底下有墓穴,记得绕过那几块活板,不然小心翻转下去。”
他们正说着要小心、要小心,就已经有人被翻转下去了。
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乌行雪。
薅他下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两个孝顺的手下。
所谓的地下墓穴是一个巨大的崖洞,洞中立着一座神像,似乎久久无人问津,缠满了苔藓和纠结的藤蔓。
四周石壁上有数不清的孔洞,有些黑寂无声,有些嵌着一盏一盏的油灯,也是无人自亮,像一场寂静的供奉,不知供了多久。
乌行雪落下来的时候,宁怀衫和断臂就没了踪影,不知藏在那个孔洞里。
整个墓穴里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乌行雪站在神像边,环视一圈。下一瞬,数十道白生生的影子就扑了上来。
那东西是阴物的一种,死人多的地方容易长这个。
它们有着人的模样,只是手脚瘦长许多,皮肤也格外白,白得像灵堂的腊一样。嘴巴咧开时,能一直裂到耳朵,看不见牙齿,像个黑洞洞的弯口。
他们的眼睛只有黑色瞳仁,没有眼白,笑起来也像两个弯弯的洞口。
他们喜欢吸食活人灵魄,也喜欢啃食骸骨。裂开的嘴巴靠近人时,能听见裂口里不知多少亡者的哭叫。
这就是喜欢趴在吊桥底下的东西,宁怀衫和断臂花了一个多时辰,搞了数十只,藏匿在缚灵袋里。
这东西难缠难杀,稍慢一点就会被它趴到身上。最好的对付办法只有两种,要么用缚灵袋,要么让它们吃个饱饭。
宁怀衫和断臂就是认准了乌行雪不是本尊,而且他两手空空,没带什么缚灵袋。
两人躲在孔洞里,等着看那个胆敢假冒城主的人被围攻,长个此生难忘的教训。
结果那群阴物扑上去的时候,他们看见神像之下,那个假城主松了肩。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嘟哝了一句“真能找麻烦”,然后丢掉了笼在袖里的暖炉。
暖炉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回音响在整个墓穴里。
宁怀衫下意识道:“完了。”
等他再抬眼,就看见一只阴物扑向乌行雪,正裂开嘴要去吸食活气。下一瞬,他就被乌行雪轻轻摁住肩,两指勾在裂口边。
咔咔——
骨骼被生掰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乌行雪掀掉了阴物的头。
血色飞溅。
宁怀衫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但咔咔作响的声音却再也没歇过。
这声音他娘的他可太熟了……
“完了。”宁怀衫头皮发麻。
旁边的断臂也疯了。
“不对啊!”
“真的不对啊!”
数十只阴物对常人,甚至对普通仙门弟子来说,真的是个棘手麻烦。否则他们也不会对那座吊桥如此谨慎。
但对于真正的乌行雪来说,确实什么也不算。
宁怀衫咽了口唾沫,再睁眼时,就见他们废了一个时辰套回来的阴物倒了一地,身首异处。满洞穴都是血,那些湿漉漉的液体汩汩流淌,甚至蜿蜒倒了他们藏匿的孔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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