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周便惭愧地说自己近日上火牙疼,恐怕要辜负楚王好意。
江琅不是第一日和范周打交道,知道此人油盐不进,十分难对付,可范周是江蕴麾下第一谋士,才学出众,在谋士间威望很高,只有搞定范周,才有可能搞定兰馨宫其他谋士。江琅是无论如何也要拉拢的。
江琅也不生气,反而谦逊道:“是本王考虑不周了,本王这就让人给先生烹去火的银花茶。”
范周捂着腮帮子道:“不敢麻烦楚王殿下,殿下有所不知,草民天生对银花过敏,一碰此物,就浑身起小红疙瘩,为了此次和谈,草民还是不喝了。”
江琅耐心也是有限的。
他道:“那白水总可以吧?先生不肯碰本王的东西,莫非是怕本王在水里下毒?还是说,先生不愿听从王令,不想辅佐本王完成这次和谈?”
范周只能放下手,勉强喝了一口楚王亲自递上来的白水。
江琅往前坐了坐,道:“关于今日和谈,先生都拟定了哪些章程,可否先给本王看一看,也好让本王有个准备。”
范周想起江蕴嘱咐,便从袖中取出一本类似奏章的本子,递到江琅手中。
“这都是殿下亲自过目修订过的,殿下说,请楚王务必牢记上面的内容,最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千万不要丢了我江国脸面。”
江琅心里有些不舒服。
什么叫丢了江国的脸面,敢情只有他江蕴能代表江国的脸,他江琅就不行?
江琅冷哼声,道:“本王才是父皇钦定的和谈使,这场和谈,如何谈,自然本王说了算,倒还轮不到他一个太子来教本王做事。”
范周和江琅在暮云关相处了一个春日,日日斗智斗勇,自然知道这位楚王表面宽宏大度,实则心胸狭窄,急功近利,心心念念只有个人得失,根本不配为主君人选。
让他效忠这样的主君,他宁愿投河去死。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这楚王和太子殿下也差得太远了些。
范周肃然道:“此次和谈事关重大,草民希望,殿下能以大局为重。这份折子,殿下最好还是仔细阅览一下吧。”
江琅也知道,眼下他还需要仰仗江蕴麾下的这些谋士帮他出谋划策,完成和谈,不宜与范周等人逆着来。
他接过来,道:“先生放心,本王会仔细翻阅的。”
范周又道:“还有一事,那隋国太子,性情蛮横,手段残暴,是个实打实的冷面阎王,待会儿会晤,殿下务必要注意言行,千万不要招惹此人。”
江琅听过隋衡恶名,知道这个隋国太子年纪轻轻,便战功煊赫,威震江北诸国,麾下那支铁骑,更是有个血屠的可怖称号。
这样的人,江琅自然是畏惧的。
但江琅想到了另一桩事,江琅眉梢一扬:“本王听说,这隋国太子,恨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入骨,可有此事?”
范周有些看不惯江琅这幸灾乐祸的行为。
范周正色道:“殿下是江国大皇子,陛下长子,殿下的兄长,怎能听信这种谣言。”
“谣言?”
江琅洋洋一笑:“这事儿在江南江北又不是什么秘密,先生也不必替咱们那位太子遮掩。依本王看,幸好父皇英明,今日另派了本王过来主持大局,若真是让咱们太子殿下过来,搞不好,会直接激怒隋国太子,再度引得两国交恶。”
范周没再应声。
江琅越发自得,开始认真研究起手里的折子。
隋军大举进攻暮云关那日,江琅虽被困在宫室里,但他听到了那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和重重高墙都遮挡不住的撼天杀意。
隋军完全有攻城的实力,正如江蕴有守城的实力一般。
那本该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惨烈大战。
可野心勃勃的隋国太子,却答应以棋阵对决的方式,与江蕴握手言和。
这其中必有猫腻。
以传言中隋国太子对江蕴的恨意,江琅笃定,江蕴一定许给了隋国太子很多好处,才能换得隋国退兵。
江琅希望能从眼前这份手书中寻出一些证据或蛛丝马迹。
但手书上所写,都是一些南北互利互惠的具体措施,细致到马匹茶叶交换的价格与种类,还没等江琅揪出错处,烽火台到了。
江琅从撵车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陈列在烽火台外的两列骑兵。
这些骑兵皆高大威猛,表情严肃,腰挎弯刀,如石雕一般面无表情站着,通身散发着江琅这样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没有见过的血腥气与杀气。
这是只有北境酷烈战场才能打磨出的悍勇部队。
江琅走在这些士兵中间,感觉头顶似悬着无数看不见的刀剑,那些刀剑皆刃朝下,对准他的脖颈,就连他呼吸的空气里,亦涌动着渗骨寒意与凌烈杀意,让他控制不住得想发抖。
樊七挎着刀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江琅,登时皱起眉,问:“你是谁?”
他嗓门粗大,又生得眼若铜铃,凶悍无比,光是一站,便门神一般不可撼动。
江琅强自稳住心神,道:“本王乃楚王江琅。”
“楚王?”
樊七啐一口。
“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敢擅闯隋军大营。”
范周上前一步,代为介绍:“这是我们江国的大皇子,今日是奉陛下命令,来与贵国太子殿下进行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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