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从陈国御车里逃出来的,而是从齐都逃出来的,所以我会弹《凤求凰》。这个答案,殿下可还满意?”
隋衡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小情人。
甚至有一瞬,江蕴觉得是带着鄙夷和厌恶的。
他忽冷笑一声,道∶“孤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愚弄孤,欺骗孤,看孤整日为你神魂颠倒,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开心?”
江蕴摇头,说没有。
“还想骗孤?”
事已至此,江蕴也没有打算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抑或说,这座猎苑了。
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抬头,听着耳边哗哗叶响,望着林梢缝隙间洒下的疏落月光,内心再度体味到了那种接近死亡时,超乎意料的空旷和宁静。
他嘴角甚至微微扬了下,感受夜风穿过衣袖,道∶“欺骗殿下,非我本意。但从小到大,殿下的确是待我最好之人,若有选择,我并不想如殿下说的那般,玩弄殿下的感情。”
江蕴看着隋衡,道∶“对于此事,我很抱歉。”
隋衡面部肌肉抽动了下,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眼睛发红,声音颤抖∶“你觉得,轻飘飘一句抱歉,就能抵过你对孤做的这些事么?”
“你跟孤说,你不认识他,你没有其他男人,实际上呢?”
“你敢说,今夜你没有故意利用孤,替你杀掉他么?”
“若非他亲口说出来,你还打算瞒孤到什么时候?!你说你是逃出来的,孤怎知你不是又在编谎话骗孤,孤在你面前,就是一个见色起意,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见江蕴垂着眼,不说话,他“呵“了声∶“如今再想想孤昨日宴上说的那番话,真是笑话,孤竟还嫌弃那两名坤君”
他说不下去。
从小到大,这是隋衡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便是以前受颜氏欺压,那也只是力量强弱问题。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变得强大,去改变自身境遇。可眼下呢,他要如何,把人杀了么。
隋衡按刀的手,轻轻颤抖。
江蕴知道,这一刻,他应是动了杀念的。
他内心变得更平静了,甚至有些释然。
然而江蕴没有等来想象的疼痛、隋衡最终没有拔出刀.而是转身,大步走到一边,背对着他.沉默站着去了。
月光落在他英武挺拔身影上,孤清寂寥。
江蕴有些意外,静静望着他背影,片刻后,起身,走到他身后,试探着伸出手,慢慢抱住了他的腰。
“掌开。”
隋衡立刻开口。
声音无情∶“孤……嫌你脏。”
江蕴就真松开了,坐回原处。
隋衡皱眉,心中无比烦闷。
田猛横死,田阕怕隋衡要翻后账,急匆匆和隋帝作别后,就赶紧领着齐国使臣团连夜离开隋都”
虽说齐国兵强马汁,短期内并不畏惧隋国骑兵,可他们一行人却势单力薄,还带着金首玉贵的段侯公子齐子期,是容不得再出一点差池的。
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开始离开,洛凤君也一袭白衣,在仆从陪同下登上马车。洛凤君是晚上才到猎苑的,目的是向齐子期请教《凤求凰》。
谁料齐子期称自己并不会弹奏《凤求凰》,并还真心实意的劝洛凤君也千万不要学习此曲。洛凤君郁闷不已,有些不懂,为何连齐子期都要推托。
而且齐子期劝他的那些话,神色真诚,语气诚恳,根本不似作伪。
宾客们陆陆续续散去,颜皇后扫了一圈,不见隋衡身影,皱眉问秦嬷嬷∶“太子去何处了?”
秦嬷嬷道∶“听说刚刚带着徐将军他们进林子打猎去了。”
田猛横死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传出,至少还没有传到颜皇后耳朵里,不少大臣虽都看到了那一幕,但没有一个敢胡言乱语。
颜皇后再次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打什么猎,白日里不是刚打过,你派人去找找,让他赶紧回来。
“是。”
秦嬷嬷领命去办。
更晚时,天空突然飘起细雨。
宫人战战兢兢的走到树林外,道∶“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请殿下尽快回宫。”
隋衡冷着脸,说知道了。
宫人不敢久留,行礼告退。
隋衡在雨中沉默了站了会忽然转自,—言不发地往林外走去。
走了会儿,停下,见江蕴还坐在原处,他道∶“自己跟着。”
江蕴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走。
这片密林距离晚宴所在宫殿有一段距离,片刻功夫,雨便下大了。
江蕴走得有些吃力,道∶“我有些走不动,你能不能背我走?”
隋衡冷冷道∶“想得美,自己走,跟不上,孤不会管你。”
他果真冷面无情地往前走了。
江蕴见他不吃他的刻意讨好,只能继续默默跟着。
直走到猎苑出口,嵇安和徐桥已经带人在马车前候着,见隋衡和江蕴一前一后走过来,身上衣裳都淋透了,嵇安和高恭忙一人拿着一把伞,上前去给他们撑上。
隋衡直接推开高恭递来的伞,吩咐嵇安∶“不许给他打伞,也不许他坐车,让他自己跟着走。”
嵇安一愣不敢相信的望着隋衡。
江蕴朝他微微笑道∶“我没事,总管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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