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个月,底层的人们还盼望着帝国军早日胜利归来,以平息皇帝的怒火。
那么到了第三个月,第四个月……等到沃尔星城几乎成了不破神话,等到贵族老爷们被逼得惊慌不安,另一种念头就开始悄然萌芽了。
开始有人暗想:如果沃尔星城真能守住呢?如果起义军可以继续赢下去呢?
如果有朝一日,凯奥斯皇子真能攻破永乐园,是否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摆脱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这么一拖,居然就拖到了旧帝历56年。
永乐园没有等到胜利的喜讯,却等来了另一个惊天冲击。
这一年,白鸽赤叶会起义了。
或许是受蓝母星起义的激励,销声匿迹已久的白鸽赤叶会成员高举战旗,在帝国的主星系打响了战火。
同年,在白鸽赤叶会第二代领袖——约书亚.松的带领下,白鸽赤叶会攻陷了天使堂星城,更名为光荣领。
天使堂建立在一颗半人工的星球上,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护卫永乐园的佐星存在。
如果说沃尔陷落像是被棍子砸了后背,那么天使堂的陷落,就像是被抽了个大嘴巴子,抽得安德鲁.奥丁眼冒金星。
帝国的兵力顿时全部向天使堂倾斜,围攻沃尔的大军徐徐撤回,半路又被起义军星舰追着打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从泥淖中把脚拔了出来。
来时气势凶悍,归时灰头土脸。
沃尔星城保卫战,在坚持了一年后,以这种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方式胜利了。
也就是在追击帝国军完毕,胜利归来的星舰内。
狂喜的将士们没有谁意识到,就在几米远外的地方,他们的统帅被凯奥斯殿下堵在一个角落。
年轻的君主已经明显比他的统帅高了。
他的脊背宽阔而有力,双臂修长而紧绷,翠绿眼眸中有着逼人的锐利和野性,像草原上刚成年的狮王。
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将病弱的残人类压制在掌中或身下,哪怕不使用晶骨的力量。
君主也确实这样做了,舷窗外的星空见证了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急促的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亚斯兰……”
莱安眼尾微红,嗓音中的占有欲几乎要满溢出来,甚至因为已将渴望忍耐到极限而带着某种痛苦。
“我爱你。”
“能不能让我爱你?”
他重复地说这句话,软硬兼施地要姜见明答应。
但时至今日,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说与不说,都一样。
“……”姜见明被迫抬头,眼眸是朦胧的,他喘息时纤弱的喉结滚动,撑起一片苍白的肌肤。
就像他早就知道,莱安会在此时来说爱他一样……莱安也一定早就知道,他不会答应。
证据就是,他或婉拒或淡漠,殿下非但没有丝毫沮丧或愤怒,还不停地耍赖般缠着他撒娇。
反而是他说漏嘴来了句“我陪不了您太久”的时候,才真的把莱安惹急眼了。
他知道,他也知道。
姜见明闭上眼,睫毛颤动。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心意相通到这个地步。
而帝王与统帅又不可能真正分道扬镳,那么他的拒绝,又能拒绝什么呢?
爱。
姜见明实在不知道,自己对莱安是否能算得上有那种情感。
但这二十余年污浊的人生里,他好像一直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地走着,在冰冷的苦难中跋涉。
他为发疯虐打他的母亲送终,他把恩将仇报的小垃圾教养成女将军。
他在野区里点燃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的篝火,他叫甘于卑贱的流民们举起反抗的矛。
他其实救过许多人,拉起过许多人,明明只是那样微弱疲倦的星火,却不自量力地试图照亮一片长夜。
但没有谁能救他。
他也从未指望有什么存在可以救他。
姜见明知道自己的心是冷的。他觉得自己就应当孤独地死在星空下,横尸在追逐黎明的路上。
所以那个晚上,面对来历奇异的小少年,他也只是如往常般,试图分出自己的一捧火。
但后来的事情不一样了。
少年去而复返,在他濒死时救了他,在他疲倦时拉起他,点燃强大的烈焰,续给微弱的烛火。
人非草木,心非铁石,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感觉呢?
“又生气了?”
暧昧的昏暗角落中,莱安眯起眼打量他。
姜见明沉默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蜿蜒在自己颈窝的白金卷发,凝望着俊美逼人的少年……或许很快就该称之为青年了。
他不能对莱安说我爱你。
可他更无法开口,对莱安说我不爱你。
他缓缓开口道:“如果您不那么爱我……”
如果莱安没有这样热烈地爱他,他其实并不介意……任由小殿下把他的衣领扯开,做任何接下来想做的事情。
但莱安立刻道:“不行。”
姜见明叹息:“那我的答案也是不行。”
他其实已经退让了。如果莱安换一种爱法,他愿意尝试着去当个帝王床上不为人知的男宠,让这段隐晦的情感和爱.欲淹没在秘史中。
但莱安说不行。
姜见明太了解他了。以莱安的脾气,他若成了帝王,那就一定要和他所爱之人做青史流传的一对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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