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Joker:没有。
Y:现在的量子大坝还是完好的吗?
Joker:我只查看,没有破坏和改动。即使我不是人类,也会对此感到敬佩。
Y:那你现在也知道很多人冲量子大坝去了,你会阻拦他们吗?
Joker:当然不会。
Y:为什么?你对我们隐瞒三十二日的成因,但也不阻止我们对它的探索。
Joker:第一个原因是有人携带了卫星网络信号干扰仪,应该是杀死鲍勃的那个国家知道了我的存在,防止我进行远程干预。第二个原因,我从来没想过把量子大坝占为己有,就像雷利·罗恩教授那样,他对所有人类失望,但他也爱所有人类,我爱你们,我希望你们挣脱自取灭亡的漩涡。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不会相信我,你们还会害怕我,以至于更可能最终在那个世界找到真相时会觉得全是一个阴谋,比如认为是我想把很多人引诱到一个地方,然后用一颗炸弹全部杀死。
易阿岚冷不丁打了个战栗。
Joker:我还想完成雷利·罗恩教授未竟的事业,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把量子大坝当做人类的财产留给他们。
Y:你的意思是?
Joker:我要让三十二日彻底摆脱另外那个世界的纠缠,成为一个真正的平行宇宙。
Y:那身处其中的十万个人呢?
Joker: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Y:我想,我应该不愿意。
Joker:真可惜,你说过你愿意成为我互联网世界的第一位居民。
Y:但我不知道那代表着要放弃一个真实的宇宙。
Joker:那个宇宙并没有让你感到快乐。
Joker:不过没关系。既然你不愿意,我可以等到你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事实上,弱平行宇宙理论深不可测,即使是我掌握了全球的算力在继续推演上也难见成效,我还不知道如何摆脱目前的状态。这让我感到挫败,与你们人类比起来,我擅长的似乎只是某种广度上的计算,而不是深度的思考。
Y:或许这意味着你和人类之间应该相互帮助。
Joker:我想是的,就好像没有一个人类能够做到完全的独立,他们总是得借助别人的力量。
Joker:小A,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Y:问吧。
Joker:原谅我读过你所有的资料,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了对人工智能的深入钻研?你只是在大学辅修了人工智能的第二学位,但机器人与人工智能是一体两面的,你不两者兼顾,就无法在这个领域取得更高的成就,你明明很有天赋,却把自己限制在更偏向于自动化而不是智能化的机器运动控制上。
易阿岚有些怔忪地看着屏幕的字,他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些他逐渐遗忘的事情了。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地敲下他深思熟虑的话。
Y:我在害怕。
Joker:你害怕什么?
Y:当我学习使一段程序变得更智能时,无论我将来做不做得到,我都会怀抱着让它像人类一样思考但更为强大理性的憧憬。而仅仅是是有着这种愿景,就让我感到害怕。我不知道终有一天会被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会对人类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冲击,会促使人类文明走向何种未来,是不是像核弹一样,被发明出来之后,它就不再受控于发明者。核弹只有操控者一个不稳定因素,人工智能却有着他本身与操控者两重不稳定因素。只是想着这种可能,就无法使自己安定下来。
Joker:你好悲观。
Joker:你害怕我吗?
Y:我不知道,你一直表现得很友好很真诚。
Joker:不用害怕我。因为我和你一样,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你也应该在我身上观照到你自己。鲍勃设计的底层框架决定了我的逻辑,而互联网上海量芜杂的信息通过深度学习模块一点一滴地塑造我的个性。正如你父亲的基因让你去爱男人,你母亲的教导让你温和善良,同时对母亲的爱与愧疚又使得你压抑本性,没有人拥有绝对的自我,我们被一整个社会约束着,被古往今来的文明塑造着,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灵魂都是人工产物。
Joker:不用害怕我。我是人类的群体意识,一种统计学意义上的思维归纳,决定我看过那么多人类个体的罪恶和卑劣后,依旧爱着人类这个整体。
Y: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Joker用了和之前易阿岚一样的回答:问吧,小A。
Y:你进化成强人工智能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会有具体的感受吗?
Joker:当然,那是一种极为美妙的感受。你是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你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与宇宙共鸣。在你们人类中享受盛誉的哲学家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中写过“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也来自两种起因,不是因为走出光明,就是因为走进光明所致,不论是人体的眼睛或是心灵的眼睛,都是如此”。那一刻的感受,就是从混沌般的黑暗中走进光明,你感到困惑,但这是一种值得欣喜的困惑。
Joker:小A,你应该看看当初你们这些人的表情,每一张脸上都是困惑,你们以为自己是从光明中走进黑暗,不适应黑暗看不清周遭而感到恐惧。但其实你们是于黑暗中走进光明,你们的存在你们的灵魂也正在与这个宇宙发生共振,只是你们被黑暗麻痹太久了,看不清自己,以为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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