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朝眼里露出几分赞赏,随即唏嘘道:“说起来,我和史余识于微时,一别几十年,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不等他说完,殷棠丰急切地打断他:“你见过他了?他交代了?小童被他们带去哪里了?”
岑朝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说话被打断而生气,只是再次见识到殷棠丰对寒暄的排斥,不禁有几分好笑:“来见你之前,我刚从他的病房里出来,毕竟师兄弟一场,他的结局已定,权当送他一程。
至于你想知道的……很抱歉,物是人非,他并没有因为我而多说什么。”
殷棠丰不耐烦地撇过眼,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他看起来不太有继续交流的意愿,但岑朝选择主动来见他,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
“你想要的答案,史余不给你,但是我可以。”他一直保持着慢条斯理的说话节奏,好像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殷棠丰听后,视线一瞬间落到他身上,眯起眼判断话里的真假。
他并不信任岑朝,为官者的虚与委蛇和弯弯绕绕他见识过太多,并不会因为岑朝多了一个修士的身份而轻信。
岑朝并不厌恶殷棠丰审度的目光,相反,经历过大半生风浪的人,更喜欢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而他,也愿意以同样的坦诚回报:“从沈家村事件到博物馆失窃,加上现在的特交会大乱,这几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在短时间内接连发生……
老实说,凭我掌握的信息加上这些年的经历,幕后主使的身份我已经有一个推论,而且我敢说,这个结论八九|不离十,但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气定神闲的副局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殷棠丰这时候倒变得识趣起来,接口道:“说出你的条件。”
岑朝眉目舒展开来,他欣赏殷棠丰直来直去的脾气,但老是不被年轻人放在眼里也是会挫败的,如今殷棠丰这态度终于让他满足,“大方”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做特管局外勤主任。”
“不可能。”殷棠丰毫不犹豫拒绝。
岑朝早有所料,但也志在必得:“个人选择嘛,可以理解,不过特管局也有特管局的规章制度,这以后……
殷老板协助逮捕史余有功,现在又身受重伤,未免敌人报复,特管局会做出安排,对你进行全方位重点保护,你呢,就躺在医院里安心养伤,什么也别听,什么也不用管,直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你看怎么样?”
言外之意,岑朝会不惜一切手段,杜绝殷棠丰获悉案件的消息,以及参与对童上言的营救,甚至……限制他的人生自由。
殷棠丰听着听着,几乎要被气笑,没想到堂堂一个副局长居然也会那么幼稚,他“啧”一声,嗤笑说:“你威胁我?”
“年轻人,不要把长辈的宽容当成理所应当。”岑朝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变得严肃又认真,“一直以来,没有老何的默许,闫育小甲他们怎么敢把特管局的消息告诉你一个外人?
特管局的行动禁止外人参与不是理所应当?保护重大案件的当事人也是正规条例,我做的一切都是行使特管局的正常权利,不要以为自己永远可以享受例外。”
殷棠丰:……
他说得好有道理,竟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心里清楚岑朝说的都是事实,如果特管局有心把他摒除在外,以殷棠丰的身份,的确什么也做不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殷棠丰咬紧牙关,盯着岑朝看了好一会儿,才识相地绕开这个话题,转而他:“为什么选我?我可是修士,坐那个位置,难道没有人忌惮?”
岑朝笑一下,说:“你是聪明人,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殷棠丰沉默,他当然知道,他心底其实一直有这个答案。
因为他姓殷,因为他的父亲是殷齐峪,他的师父是周帛,他的舅舅是魏超启,他还和擎山派又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坐上老何那个位置,放眼余安市,哪家不会给他几分薄面?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空缺的特管局外勤主任,必须是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坐上去,既能让各大玄门正宗心悦诚服,又能在非修真圈说得上话,这样的人殷棠丰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但他是眼下摆在岑朝面前最现成的人选。
即便组织上有人不赞成修士坐上那个位置,岑朝也一定能力排众议,将他推上去,因为……他没有时间。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稳下动荡的人心,需要兵行诡计、出其不意,要在新的局面出现之前,赚取到最有利的形势,殷棠丰的“入世”,算得上搅乱所有浮动人心的奇招。
想通这一点,殷棠丰对岑朝的提议反倒没有那么抗拒了:“多长时间?上头……不会希望我真的干到退休吧?”
岑朝也爽快:“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半年后我会找到合适的人,这期间你只是暂代主任。”
果然……暂代……
虽然很不爽被这样利用,但为了尽快救出童上言,殷棠丰只能妥协:“好,半年,救出我的人之后,多一天我都不干!”
岑朝低下头微舒一口气,站起身朝殷棠丰伸出右手,说:“欢迎殷主任加入特管局的大家庭。”
殷棠丰不情不愿地与他握一下手,很快松开,盯着他的眼睛,提出要求:“你的目的达到了,该说出我想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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