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张栋木、殷棠丰和方钧信的表情全都僵在脸上,唯有童上言一时没品出话里的异样,呆愣愣回答:“这……效果……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老板愿意收留我,给我工作,我很感激他。”
孙炳办点点头,欣慰地说:“心怀感恩,是个好的,虽然你身世操.蛋,不过做人应该向前看,别跟电视里演的那样,惦记着报仇不报仇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以后啊……”
“老孙!”眼看着孙炳办说起来没完,方钧信咬牙切齿打断他,按着肩膀把人压回床上,拉起被子直接盖到下巴上,眼里充满警告,“你身子虚,赶紧好、好、歇、着、吧!”
孙炳办话匣子刚打开,正在兴头上,一看方钧信表情不对劲,又想到自己总被张栋木批评说话不过脑的毛病,识相地闭上了嘴。
另一边,张栋木也适时给了殷棠丰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童上言出去。
殷棠丰埋怨地瞪一眼床上的孙炳办,摇着头把童上言带出房间。
童上言早就习惯了在殷棠丰身后跟进跟出,殷棠丰一招呼,他没多想就跟着出去了,等走到鲜有人来的演武堂,他反射弧再长,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老板,孙师兄刚才是不是说……我是被造出来的?”
殷棠丰讪讪看他一眼,岔开腿坐到正堂门口的踏跺上,指指身边位置,示意童上言也坐下。
童上言小步走过去,抱着双膝坐在殷棠丰左手边,心里隐隐升起忐忑。
殷棠丰酝酿一会儿,说:“抱歉,关于你身世的真相,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童上言紧张起来,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我、我身世的真相?老、老板,难道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算知道吧。”殷棠丰抿唇,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互插,微微仰头看着天际,把周帛手札上记录的“小运河之役”全都告诉童上言。
一场往事断断续续说了些时间,殷棠丰扭头观察童上言,见他缩成一团,下巴藏在圈着双腿的臂弯里,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情绪。
“小童……”他吞咽一下口水,一只手搭上童上言的手臂,却听童上言瓮声瓮气地问,“他们……他们……是被强迫的?”
殷棠丰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的父母……就是那天死在法阵里的孕妇和男人,后来特管组查到了他们的身份。
你的父亲叫陈峦,是位刚刚退伍的军人,母亲叫林怡,是个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
“哪个luan?哪个yi?”不等殷棠丰说完,童上言急切地问出声,一双杏眼看着他,似有水光涌起。
一瞬间,殷棠丰心上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又郁闷,他拉开童上言手臂,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道,“峦,上亦下山,说文解字里的意思,是山小而锐者。古诗有云:峦陇有合沓,往来无踪辙。”
他停顿一会儿,又开始写起来:“怡,左心右台,和也。怡然青莲宫,永愿恣游眺。”
童上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心,殷棠丰刚才那一笔一划,好似化作实行一样,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
他眨眨眼,缓缓蜷缩起手指,呐呐说:“都、都是好名字。”
这反应……有些出乎殷棠丰的意料,既不是震惊,也不像害怕,难过伤心……似乎也没有。
他有些吃不准童上言的情绪,只感觉青年有些不对劲,不过……任谁骤然知晓这种离奇的身世,都没法保持正常吧?
“小童,心里难受的话哭吧,这里没人,要是不想让我看到,我可以走。”
童上言疑惑地转过头看殷棠丰,突然笑起来,说:“哭?哭什么?老板觉得我是玻璃心吗?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我……我只是从来没敢想,我变成孤儿的过程居然这么……这么……”
他有些词穷,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一转话锋,说:“嗨!我的身世,电视剧的编剧都不敢这么编吧?说出去谁敢相信?
不过,都这么多年了,知道和不知道也改变不了我现在的生活,太阳照常升起,我不还得照常搬砖吗?
孙师兄说得没错,我既然活下来了,就该向前看,惦记那些没有参与的过去做什么?难不成真去找谁报仇吗?”
殷棠丰将信将疑,蹙起眉头梭巡他的脸庞:“你……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我、我没事。”童上言腼腆地笑笑,“真的,好歹我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哪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就哭哭唧唧?老板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他舒展开四肢,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我是打哪儿来的,也挺好。”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殷棠丰却不那么相信他。
以他对童上言的了解,这人表面看起来有些呆愣迷糊,但心思却细腻敏感,而且大约是从小生活不安稳的缘故,他其实……从来不敢承认,自己多么缺乏安全感。
“小童。”殷棠丰认真地叫他一声,手掌搭上童上言肩膀,表情诚恳地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有话,尽管对我说。”
童上言眸光闪动,手指摩挲裤缝,过了许久才小声说:“谢谢……老板。”
殷棠丰到底不是什么知心大哥哥,能说出上面那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就算心里明白童上言不像他表现得这么豁然,但对方不愿倾诉,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