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松——”
“再说一遍,”武霄狠声道,“我们,不是叛军。”
“三营的兵平日就是这副德行?热闹看得可还痛快?”
人头躁动,闻声后一时间齐数往后望去,个个脸色猝然大变,一边道着“将军”,一边行礼往旁退去。
听到袁牧城的声音,武霄随即松了手,转身行礼。星子来不及喘口大气,急忙跪地道:“将军恕罪!属下……”
袁牧城甩了脸色,直接打断道:“营中就讲一个忠字,但凡效忠的兵都是大黎的兵,有本事的就提刀上战场把冯翰的人头砍回来,没这本事,窝里能横出点什么名堂!”
自知惹怒了人,星子将头埋低:“将军息怒,属下知错!”
袁牧城假笑道:“嘴上说的知错管什么用,有这脾气对自家的弟兄,若上了战场也能秉着这种气势一路杀到萦州,把老子的嘴笑咧了,这将军的位子让给你坐都行。”
“属下不敢。”
袁牧城神色一冷,抬声道:“不敢就都听好了,咱营里的兵都是大黎的兵,守的是规矩,听的是军令,再他娘的有人玩厚此薄彼阴阳怪气这套,自己卸了兵甲滚回阇城去!”
“是!”
——
有袁牧城发话,营中没人再敢嚼舌根,散开后便各行各职。那边千总正清点着维明军的人数下派任务,却突然接到袁牧城发来的令,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武霄单独往营帐中走去。
帐中安静,两人对立了半晌,袁牧城才开口道:“你原是生州营参将,后被冯翰降为守备,身侧却仍能带起一批忠兵,我服你。”
武霄说:“属下如今就是一个后勤军,不敢当。”
“咱们放下身份聊几句话,怎么样?”
没待武霄应答,袁牧城自当他默许了,便说道:“我先说,你归顺大黎是出于何种缘由?”
武霄答:“将军是不是想问,若生州营的主将不是冯翰,我还会不会叛出维明军。”
袁牧城只是朝人笑了笑,说:“我要听实话。”
“我自阇城远赴西境,就想名正言顺地回去,哪怕战死沙场,留的也要是忠臣的名,这是刻入骨子的信仰,没法儿改。不过我承认自己是有些胜负心,所以冯翰这人,我不服。”
武霄本就一腔报国热忱,受冯翰打压后经历多年壮志难酬的苦楚,一颗蠢动的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我给你这个机会。”袁牧城说。
武霄这才抬眼向他看去,漆黑双目中显然点起了簇簇火光。
袁牧城一时恍惚,好似见到了数年前的袁牧捷,只要随口提起忠贞报国的理想,眼中就满是跃动的神采,只可惜……
袁牧城眨眼回过神,继续说道:“你是有能耐忍辱负重,但总不甘愿久居人下,受人冷眼,对吧?在营中多年,你也知道,想让人闭嘴就得先让他们服气,今日我说的那番话他们能记多久不好说,想要摆脱那些难听的骂名,还是得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话里的意思再明了不过,袁牧城想给武霄机会立功,让这些归降的维明军用事实为自己正名——他们是大黎的兵,而且还是一群有用的兵。
武霄听得明白,当即后撤半步跪地,声音铿然:“今日将军的恩德,武霄铭记于心,只要给我一刀一马,敌军当斩,王土要忠,兄弟们的生路我领头去讨,不服气的嘴脸我亲自去打!”
“好,”袁牧城凛然道,“生州营主将的位子,就凭你的本事来拿。”
——
念着江时卿畏热,袁牧城走前便吩咐过靖平王府,过了小暑就以他的名义从工部领些冰块,定期往江宅送去,如今入伏天气更热,宅子里的人就靠这些送来的冰块消暑降温。
江时卿一天多时都是躺在榻上养着身子,可他偏还贪凉,几次三番把自己屋里的冰抱到榻侧,就对着那水盆直往自己身上扇风。
这日易沁尘来谈事时,他便就这么摇着蒲扇,造出的凉风一扇开,屋里闷的热气也算被抵开了不少。
“近来御州可有什么消息?”江时卿问。
一听御州,易沁尘脸色凝重,说:“不太乐观。虽说入伏后御州便不落雨了,连着几天的烈日过后,刚巧又遇上岙州东侧久旱,工部便派人随岙州民夫一同到卞吾江下游凿道引水,开斗门泄洪,江水水位下降,也算缓了些御州的涝灾,但粮田受损严重,御州营所囤军粮大半都用以赈济,再有西侧大渪陆续集结军队于萦州备战,巴狼部观望多时,瞄准时机便南下跨过边境宣战。”
江时卿摇扇的心思全无,又问:“如今可是由靖平王领兵应战?”
“是了,但因御州涝灾和西境战事,巴狼部认准御州营军需不足,想拉长战线拖垮暄和军,只听说,灾民缺粮时便向御州营讨要,如今暄和军怕是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江时卿不自主地蹙起眉,道:“户部没有拨粮赈灾吗,况且御州粮仓损毁,暄和军所需粮草应当也能先从岙州官仓拨去才是,何至于此?”
易沁尘说:“粮是照常在拨,但运到御州时还剩多少就难说了,至于军粮,说是粮道遭毁,绕路运粮得不偿失,只能等粮道修好再运,不过近日卞吾江水位应当能稳下了,到时行水路北上运粮也快。”
一旦暄和军断粮,兵力大减,莫说没了御州营这层保护障,巴狼部直接南下便可侵占御州,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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