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城一言不发,只看着江时卿,视线不曾动过。江时卿便也这么与他四目相对着,看着那身躯在夜幕下罩着风雪,竟从中觉出了几分烈日的热意。
不知沉默了多久后,何啸佯作受寒,握拳在一旁故意咳了好几声。
袁牧城终于开了口:“既然江兄有心,我们自然要领了这份好意。”
二人随着江时卿进了门,一路到了燃着灯的书房。
何啸没坐多久,就带着袁牧城解下的大氅去了浴堂烘衣。
才挂好了衣裳,他便听见了叩门声。
他拍了拍沾水的双手,走去开了门,见到的却是季冬。
季冬看清了人,笑道:“我道这个时辰怎么还会有人在浴堂里,原来是何大哥,可是江主子让你来的?”
何啸也笑道:“江公子见我和将军的衣裳被雪淋湿了,便让我们进来回个暖,季姑娘怎么还不睡?”
季冬垂头踩了踩影子,说:“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寒气此时更甚,何啸侧了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说:“外头天冷,姑娘要进来吗?”
季冬瞧着,欣然地踏进了门。
“多谢。”
两人静静地望着发红的木炭,坐在烤起的炭炉边暖着身子,浴堂里澡豆的香气让人闻着舒心,一时忘了外头的风雪。
“季姑娘最近是有烦心事吗?”何啸问。
季冬搓着手说:“也算不上烦心,只是顾主子现今出门不带上我了,有些失落。”
何啸还不曾见过顾南行,顿了顿,才说道:“虽不太了解你口中的那位顾主子,但他既然能照顾姑娘这么多年,自然是把姑娘视作亲人一般。”
季冬点了点头,靠着膝头说:“是啊,其实那天他和江主子在桥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不带着我,也是为了我好,可我哪里还是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呢。”
何啸看她仍是不见喜色,想了好几种说法都觉得不够安慰人,最后斟酌了许久才说道:“姑娘自是不会哭闹,只是见你难过,旁人心中难免生怜。”
季冬却露着梨涡,笑道:“我一个捡来的姑娘,最不敢做的事便是掉眼泪,哪儿还会惹人怜,何大哥不必哄我的。”
“我说的是真话,难过也并非就要落泪,若我见了姑娘伤心,定然也不会好过。”何啸说完了话,才觉得言语过于失礼,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闭了嘴。
季冬听了这话,耳根忽地红了,急扯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何大哥既然在这儿候着,不若和我说说御州如何,这些年我随主子去过不少地方,可还没到过御州,只听闻那里常下雪,地又广阔,定是极美的。”
见季冬纾解了一些,何啸心头稍宽,便微微向季冬那边侧了些身子,道:“御州本该是极美的,只不过我言辞匮乏,讲得不生动,季姑娘可还愿意听?”
“当然愿意。”
第25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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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书房里便只剩了两个人。
门口挂了御寒的帘,挡了不少寒风,可屋里烤着炭炉,便还是开窗留了道缝用来透气。
江时卿的书案一入冬便挪了位置,摆在离窗较远的地方。
此时他正坐在案前,将方才收来的信夹于书册中。
待整平书页后,他才对着袁牧城说道:“将军在外头淋雪,不怕病了?”
冻寒的身体已烘出了暖,袁牧城坐在不远处轻敲着桌面,目光追着江时卿的一举一动,却只在那人的动作中瞧见腕部时不时露出的白纱布。
“病了难道不正遂了你的意,也算报了那一口之仇。”袁牧城说。
屋里暖,江时卿将大氅敞着搭在肩上,拾起案上的念珠后,端坐着翻开书册细看了起来。
“我在将军眼中便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
袁牧城笑道:“那倒不是,我瞧江兄的心宽敞得很。”
听出了他夹在笑意中的不快,江时卿抬眸对上那人的目光,道:“我这又是怎么踩着将军的尾巴了?”
袁牧城起身,徐徐绕到他桌侧,随手拿了一本书,便搭靠着桌沿坐了下来,而后他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颜凌永没少来吧,同他一块儿跑马喝茶,听曲谈天,好玩吗?”
“好玩,”江时卿不紧不慢地说,“好玩得很。”
袁牧城没看他,只低头翻着手中的书页:“接近颜凌永,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庄主吩咐的?”
“自己的。”江时卿说。
袁牧城的脸色骤然发冷,翻页的动作也迟钝了一些,片刻后,他说:“既是为了助我,你缘何又要与颜凌永不清不楚的?”
江时卿也不管他,自顾自又看起书来,说:“将军若是不愿信我,便不信吧。”
江时卿本是沐浴后才来的书房,此时一头青丝泄在白衣之上,慵懒地透着澡豆的清香。
袁牧城比方才离得近了,也将人看得更真切了些。绕在鼻尖的阵阵余香撩动人心,他便紧着五指在掌心掐出痛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信,为何不信,“袁牧城说,“只不过,你若是要全心全意地帮我,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
“看情况。”江时卿头也不抬。
袁牧城合了手中书本,道:“我让你离颜凌永远一些,你干不干?”
“不干。”江时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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