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通判,如今知府被扣,你该振作起来,梁州府的大小事宜还得您出面主持。孙授在梁州府官场必定还有爪牙,我们须得趁此机会肃清。”
冯高远一拍脑袋:“瞧我,今日事发突然,我又惦念好友,一时竟忽略了要紧事。陆大人,梁州府的事儿交给我便是,我这就回府写折子向皇上陈情。至于孙授……既是犯官,当交由提举司衙门看押,还请陆大人派人前去。”
陆舟点头道:“是该如此,有劳冯通判了。”
冯高远转头便走,忽地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来,面带愧色,语气颇有几分赧然:“陆大人,有件事着实对不住。在和孙授争执时,那两幅画不慎给他撕扯坏了,我,这,有些不好补救,实在是……”
陆舟想到七七说它那个时代《寒江图》只有一幅,想不到缘由竟是在这儿,不由轻笑一声,他对冯高远说:“冯通判不必挂心,人比画重要。不过这《寒江图》是王老先生带来的,我答应王老先生将此画完璧归赵,恐怕要食言了。冯通判放心,我会和王老先生解释的。”
冯高远冲陆舟拱了拱手:“给陆大人添麻烦了。”
冯高远前脚刚走,江子义便寻了过来。
上一次见面还是很多年前在成都府的时候,这几年大家都是通信居多。经此一难,江子义消瘦的厉害,原本合身的衣袍穿在身上有几分空荡。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风筝一般,好似随时都能被风折断。唯独挺直的脊梁依旧坚韧。
江子义冲陆舟深深行了一礼,道:“全赖宴舟学弟,子义一家三口得以团圆,此恩深重,某毕生不忘。”
陆舟紧忙下了台阶将人扶起来:“江学兄,你我乃至交好友,好友落难,宴舟自当相助。相信换了是我遇难,江学兄也会伸出援手的。更何况我身为提举司判官,侦缉刑事本就是我权责所在。如今学兄一家团聚,宴舟也十分高兴。”
江子义双眸赤红,哽着喉咙点了点头:“多谢。”
陆舟道:“天就快亮了,折腾了一夜,江学兄不如去歇息歇息。学嫂和容月小侄儿受了惊吓,江学兄也该好好安慰才是。”
江子义用袖口抹了抹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道:“我来是有件事要和宴舟说。”他放低了声音,道:“事关太原李家当年谋反一案。”
陆舟瞳孔猛地一缩:“江学兄请移步书房。”
“……此事真假我也无法断言……”江子义拢着袖子坐在椅子上,将杨隐告诉他的事情全盘告诉了陆舟。他眉头蹙着,略有些不安。陆舟给他倒了杯茶,他双手捧着茶杯,并未喝下。
陆舟听了此事,半响不语。他抱着双臂靠在博古架上,想的却是师兄那张脸。
师兄说过,李老夫人告诉他先帝并不相信李家军谋反,但当时朝政大权握于刘霑之手,而边关又连连失利,李家父子战死沙场,京中局势又极为不利。刘家步步紧逼,为的就是除掉李家。先帝只能妥协,褫夺李家爵位,贬为庶民。
而朝臣对于此案也是持怀疑态度者居多,但苦无证据,无法替李家翻案。如今师兄远走边关,为的就是翻李家旧案。
他抬眸看向江子义:“如若杨前辈所言不虚,我们便要找到涪陵县衙里那个藏有证据的瓦罐,而时隔二十几年,这当中又不排除县衙翻修等各种事件,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此外,我们还要查一查二十年前彭元秋是否当真死于盗匪之手,彭家眼下是否尚有后人在世。”
江子义点头道:“宴舟说的不错。我本以为我没有机会离开那间牢房,所以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画了下来,只是画作尚未完工,便得宴舟相救,也许是老天开眼,不忍忠魂再受冤屈吧。”
陆舟扭头看向窗外,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说:“黑夜总会过去,光明总会到来。”
但对于躲在暗处的老鼠来说,他们并不希望光明的到来。
即便陆舟用最快的速度查抄了翰轩书画社,消息仍然走漏了出去。荣海捏着拳头,嘴角僵硬的动了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牵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僵尸在狞笑,让人望而生寒。
“刘大人,你要早点动手了,也许我们等不到来年春天了。”
刘霑眉头皱着:“杨家军中之事倒可尽快安排,只是若将计划提前,江宁府那边一时周转不开,只怕要漏出马脚,一不小心可就满盘皆输了。”
荣海道:“刘大人,将死之人还怕输么?便是死了,也要将这天下的风云搅弄起来,这才大快人心不是。”
刘霑看向荣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荣海回头淡淡的瞥了眼刘霑,薄唇轻启,出口的话冰冷瘆人:“怎么,不愿意?”
刘霑似乎听到荣海手里握着的瓷瓶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知道里面装的是恶心人的毒虫,手臂便忍不住有些酸胀。他忍着厌恶点了头:“好。”
在杨家军中这段日子,李云璟难得的认真练习骑射,跟随项冬青习武,日日不辍,身子骨愈发强健了。他来边关本就是为了查探当年祖父被冤的真相,眼下对边关形势和进北辽的路线也早就熟记在心,瞧着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打算这一二日就和杨文鼎辞行,进入北辽腹地寻找当年咬死荣四的毒虫的来源。
才从演武场回来,李云璟边走边用袖口擦拭额头的汗,打算去冲个澡,趁进北辽之前给师弟写封信。没留神正撞上大步流星往议事厅走的杨文鼎。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身子骨不是一般的健硕,李云璟当下只觉脑袋瓜嗡嗡作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杨将军你也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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